夕阳残照,漫野的暮风吹低荒草。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投落在荒野间孤独的一抹淡色。
婠婠挪动着脚步向他行了两步,而后掠起身来踏风疾行,只两个眨眼便扑回到他怀里。
记不清是几十年还是几百年,她拼尽全力的想要做回人,可此刻她却觉得做一只鬼也没什么不好。虽享受不到人世间的繁华喧嚣、五味温情和那一切的鲜活,但能够自由自在、无所背负。
鬼的世界远比人的世界单纯,即便有所顾虑,那顾虑也很是简单易解,哪里会像这人间事复杂难解。
枉死城很大,大到了什么鬼都有。
有说人间万般好的,有说人间万般苦的。她那那时候并不觉得做人有多么苦,哪怕她那一世孤单单的冷清,她也不觉得做人会苦。
人,有生必有死,有盛必有衰。她一向看的很开。她喜欢让自己青春漂亮,喜欢金钱美色,喜欢一切一切美好的事物,却并不会去贪求。
得便得,失便失。
所以,她不觉生老病死苦,不明何为求不得,不明何为怨憎会。
从前她亦不知爱别离是如何的一种滋味。
若她还是一只鬼,此刻何须想那许多。可若她还是一只鬼,她又怎么能与他携手一处。
婠婠抱着凤卿城一言不发,破天荒的百结着愁肠。
凤卿城见她这般忽然飞奔回来,心中猜测种种却都不敢确认。他有些不敢问,隐约间怕那问出来的结果非是自己所想的那般。
如此默然相拥了许久,他听得婠婠说道:“你先走,我看着你走。”
她说话时整张脸都埋在他怀中,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
想走的那个不好受,留下来看着对方离开的那个滋味更是不好受。
凤卿城抚了抚她的后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婠婠在他怀中贪恋片刻,而后离开身来,“走吧。”
凤卿城微微俯身在她额发上轻轻一印,道:“做个游戏可好?”
婠婠怔了一瞬,道:“这种时候做游戏?”
凤卿城笑了笑,伸出了一只手来。他指端捏着样黑漆漆的古怪物什,只半指大小,却能被这轻缓的软风吹出一道直上云霄的清鸣之声。很快的便引来两只雀鸟。
那雀鸟并不怕人,竟是一前一后的落在了凤卿城的手臂上。
婠婠眨了眨眼睛,“你养的?”
“算是我养的。”凤卿城抚了抚那雀鸟道:“若我有本事绑了你,你便同我走,从此再不相离。可好?”
婠婠摇头,“你自是有本事困住我,我不玩。”
她的话没说完,那两只雀鸟便扑棱棱的飞上了天际,向着南面天际疾掠而去。等婠婠蹲下身来捡起两块石子,那两只雀鸟早就飞没了影子。
她将视线移到了凤卿城身上。
凤卿城很不走心的懊恼道:“一个没小心,飞了。”
婠婠凌乱了片刻,问道:“那鸟是通递消息的?”
凤卿城点点头,又立刻道:“今日第一次用。”
婠婠道:“第几次用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办法联系到人来,还做出这么一副可怜模样,诓我来照顾你。”
凤卿城笑道:“婠婠,我来便是为着你。”
这话没毛病,但婠婠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不适,“这地方如此荒僻还能有这鸟雀,定是你在附近安排了人。”
凤卿城道:“当真冤枉。我并未曾安排什么,只不过这段时间时常能见到它们,方知道附近有寻我的人。”
见到了那些鸟雀却不去联系,而是继续的同她一处待着。他这举动令她心中滋味复杂,“你又是这样,让我觉得看明白了,其实根本没明白。”
凤卿城道:“我若当时告诉你,你可还会留下陪我?”
婠婠摇了摇头。
他若当时就告诉了她,她自然不会留下,即便是留下来也不会如此安心的享受着这几日的时光。
她不怨怪他,心中却到底有些意难平。
她久久的望着他不语。凤卿城便催问道:“不走?”
婠婠又看了他一阵,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襟迫他俯下身来,然后圈着他的脖颈,将下巴搁在了他肩上。
她如此的拥抱住他,说道:“你是故意这样,这样就能让我先走。”
凤卿城揽住她的腰身,道:“是。”
婠婠又道:“这样也省却了你送我、我送你的难割难舍。痛快些,反倒不会太难受。”
凤卿城笑了笑,道:“不错。不过我也是认真的想同你玩这个游戏。”
他的手臂渐渐的收紧了些。婠婠没有挣脱,也没有再说话,微闭了双眼安安静静的抱着他。直到远处响起了马蹄的声响。
婠婠张开了眼睛,不紧不慢的从袖袋里抓出两样东西来,一只巴掌大的荷袋,一只精巧玲珑的扁盒。
扁盒里放的是胭脂膏子,婠婠挑了足足的量出来涂在唇上,而后将那盒子无声无息的合拢住握在掌心。一面拆那荷袋一面说道:“恒之送过我一盒玫瑰酒糖。后来我吃过许多的玫瑰酒糖,却都没有恒之送我的那盒好吃。也许那糖好吃不是因着制糖师傅的手艺,而是因着恒之。”
说话间,她已经拆开了那只小荷袋,捏出两颗糖来送进口中。
这般姿势拥抱着,婠婠的一切动作都是在凤卿城背后操作的。胭脂膏是玫瑰的味道,糖也是玫瑰的味道。两样东西同时取出,又都是往口唇处送。除非他后脑勺长了眼睛,否则必是以为她只取了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