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 马三娘嘴里发出一声清叱,手腕果断上翻,已经化做一道流光的刀锋在半空中打了旋,由斜转横。
被朱佑唤做王大哥的汉子迅速下蹲,同时硬生生收住刺向战马脖颈的铁锏,一张原本白净的面孔,因为收力过猛,憋得红中透青。
刀锋贴着此人头上的皮冠略过,带起数根黑色的发丝。马三娘胯下的坐骑受惊,纵身跳出丈许,嘴里发出大声的悲鸣,“嘘嘘嘘……”
“三哥,三姐,王大哥是大哥请来的朋友!皮六是他手下的弟兄。”
趁着刘秀协助帮助马三娘控制坐骑的当口,朱佑继续快速补充,“王大哥,三姐虽然性子急,却从不无缘无故跟人动手……”
一句话没等说完,使铁锏的王姓汉子已经大声打断,“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情,也不能问都不问,举刀便杀!”
“这……”朱佑顿时被憋得面红耳赤,空有一身纵横之术,却半分派不上用场。
江湖规矩,凡是做人“大哥”者,关键时刻,都必须能护得住手下兄弟。否则,就没有兄弟愿意跟你一道出生入死。至于过后再如何惩罚给自己惹来麻烦的兄弟,则属于帮派内部事务,轻易不会让外人看到,更不会嚷嚷得人尽皆知。
正尴尬时,刘秀已经帮马三娘脱离了困境,扭过头,笑着提议:“此言甚是有理!皮六既然是王兄的手下,三娘的确不该直接向他挥刀。但是,敢问王兄,你这位手下,两天前偷刘某的战马,是奉了何人之命?”
“这……” 王姓的汉子,气焰顿时就矮了大半截。目光迅速转向地面,不敢再与任何人相接。
皮六手脚不干净,他早就知道。然而乱世当中,只要敢拎着刀子造反就都算“好汉”,偷鸡摸狗的毛病,只要不犯到自己人身上,做“大哥”的,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一回,皮六所偷窃手的对象,却着实有点扎手。如果他不给出一个交代,恐怕将来很难过得了小孟尝刘伯升那一关。
“小人,小人知道错了,请,请三爷三娘开恩!”
倒是皮六聪明,立刻就感觉出了王姓汉子的为难,果断跪倒在地,用力叩头,“小人不知道三爷是大庄主的弟弟。小的如果知道,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偷你们二位的坐骑!”
“你错的不止是偷马,而是趁着我们向流民施舍米粮之时,从背后下手!”
马三娘恰恰转过头来,听皮六居然只是认为偷错了目标,立刻被怒火烧红了眼睛。
“不是,不是我的主意,是杨四,李老爷手下的杨四,他说他们家李老爷最喜欢宝马良驹。如果偷了这两匹好马献给李老爷,一定能让李老爷念咱们柱天庄的情,今后两家无论一起做什么事,都会更心齐!”
皮六知道自己理亏,果断将责任往同伙头上推。
“李老爷是谁?这里不是舂陵么,怎么又成了柱天庄?” 马三娘听得满头雾水,顾不上再搭理皮六,扭过头,冲着刘秀低声追问。
刘秀也一样是如坠云雾,紧皱起眉头,向朱佑凝视。七年多没回家,如今的舂陵,跟他离开时完全都不一样。而皮六、杨四这种鸡鸣狗盗之徒越多,越说明眼下刘家根本没做好起义的准备,随时都会在乱世当中被碾成齑粉。
“李老爷,就是当初棘阳的捕头李秩!”
朱佑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虚,低着头,小声解释,“他最近恶了岑鹏,被踢出官场,然后就带着阖家老小回到了宛城。大哥,大哥这两年来跟他来往甚密。至于柱天庄,则是江湖朋友对舂陵的称呼。他们认为大哥在江湖上,如同擎天一柱。所以……”
“所以,舂陵就成了柱天庄,只要再竖起一杆大旗来,就可以瞬间化作一路大军!”
刘秀顿时就明白了大哥和族人们想法,心中愈发觉得失望。
想当年,他和朱佑等人带着区区百余名盐丁,就可以将孙登的轵关营杀得落花流水。如今,轵关营变成了柱天庄,同样是一群乌合之众,能挡得住岑鹏麾下的精锐官军几次冲击?
朱佑跟他自幼相交,彼此之间心有灵犀。几乎不用猜,就明白了刘秀的情绪为何如此失落。楞了楞,更加没勇气抬头跟他目光相接,“我,我和士载都跟大哥说过类似的话,但,但我们两个,毕竟都是小辈。说出来的话,根本没什么分量!”
“怎么,刘三爷看不上我们这些人不是?”
使铁锏的王姓汉子,在旁边越听越不对味儿,竖起眼睛,大声质问。“皮六偷了你的马,的确是他的错。但当时他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份么?无心之过,三爷何必揪住不放?况且他也是为了你们柱天庄,毕竟庄子里的许多物资,都得靠李老爷帮忙,才能偷偷摸摸地购买囤积。你要是觉得咱们脏了你们刘家的名头,就直接说。天下这么大,王某就不信给弟兄们找不到个容身的地方?”
“王大哥,王大哥别生气!三哥,三哥不是那个意思!“
朱佑顿时大急,抢在刘秀跟对方矛盾激化之前,大声解释,”他刚刚到家,难免有些不适应。等,等见过了庄主,就好了。庄主会把一切都跟他交代清楚!”
迅速扭过头,他又眨着眼睛向刘秀补充,“三哥,像王大哥这种义薄云天的豪杰,能到柱天庄来,是咱们的运气。偷马之事情,完全是误会。既然已经说开了,您看在他的面子上,就别再跟皮六计较了。”
“是啊,文叔,你就别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