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其侯窦婴明显老了。
鬓前的丝丝白发向人们证明了,这个去年看上去依然精神奕奕,正值盛年的老臣,今年已是垂垂老矣,他让李云感觉可能一阵风就可以将之刮倒。
李云很难相信,岁月竟是如此的厉害。
要知道魏其侯可不是文官出身,十七岁从军,二十五岁即依靠军功升任都尉,三十九岁与当时的大将军周亚夫一起镇压了七国叛乱。这便是窦婴交上的军旅成绩单。
魏其侯这一辈子,上过战场,杀过人,当过太尉,大将军,唯一的的遗憾恐怕就是没当上宰相。
不过他虽不是丞相,但是权利在现在的大汉却可说的上权倾朝野,他的家族力压天下门阀,势力号称全国第一,阀中食客万记,族内田亩无数,影响力遍及全国,在某些问题上,他比丞相更有发言权。
李云今天来见他,一是秉承礼节,毕竟这老人还是他名义上的干叔,《弟子规》中的条条款款,李云可不敢忘记。
二来,在这长安城中,他与窦家现在可说是荣辱共得,两方相互依赖着,隐约制衡最近权利逐步增大的丞相田汾。
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他必须先和窦婴通气,以获得他的赞同,从而相互呼应,互为依靠。
窦婴摇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渐渐松弛开来。
“人老了,走不动了,让贤侄笑话了!”窦婴人虽老,但是心思却依然的那么缜密,令李云看不清楚。
“叔父大人老当益壮,何以言老?”李云在窦家下人的引领下,跪坐到客席,手中把玩着茶杯,不动声色的答道。
“哈哈!”窦婴笑了笑“廉颇都有老去的一天,更何况我等俗人?”
李云尝了尝下人送上的水果。自是知道窦婴所指的乃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那个典故。自嘲自弄而已,这也向李云说明了一个事实,人一旦老了。就特别顾及时间,特别生那些手握大权的老臣,看着自己一日不如一日的身体,他们内心充满恐惧,但是却又无能为力,所以只能自我解嘲,以次缩减自身地压力。
在这个情况下,李云自是转移话题“叔父。小侄今日冒味登门,实是有事请教,还请叔父大人为小侄解惑!”
窦婴眼中精光闪过“贤侄可是说南方的事情?”
李云点点头,窦婴笑道:“此事甚是烦恼啊!”
“本来攻略南方,是自高祖以来朝廷内阁朝朝思考地问题,但是现在……”窦婴很烦恼的摇摇头“唉,现在南方的问题已不是简单地军事问题了,这其中纠缠了南方门阀与北方家族,盐铁商人和农户之间的利益关系!”
窦婴见李云露出不解的神色。笑着解释道:“自孝文皇帝起,南方世家开始崛起,他们都以当年齐楚等国贵族后人的身份出现,擅长于开采矿石,铸造钱币。起初,他们大抵都只是纯粹的商人或者地方宗族,但是孝文皇帝登基后。为了打压和分散各地诸侯的军力,大幅度提升了这些南方世家的地位。先后多次放宽对南方世家子弟举荐孝廉的门槛,一直到今天,南方世家门阀虽然依然没有哪个敢说权倾全国,但是他们也发展成了在各郡拥有庞大势力地地方门阀,并逐渐逼近北方门阀的传统势力范围!”
“这样一来,南北世家不可避免的矛盾起来,但是由于大汉的官职升迁制度,以及军功授爵制度的原因,南方由于没有面临的匈奴的威胁,所以他们中的门阀很难出现一个依靠军功升迁到朝廷内阁中的官员,而北方世家则随时可以通过边疆地战争,出现几个有资格进入内阁的官员,所以南方的世家希望在南方挑起战争,通过战争获得他们想要的,而北方人则想要阻止战争,以防止南方人进入朝廷!”窦婴缓缓的将这些李云以前完全没有想过,更不知道的事情道出来“譬如上次武陵余阀一案,余家获罪,固然是因为张汤擅权地缘故,可是张汤不是傻瓜,他不可能不知道一旦此事遭到南方门阀反扑的后果,贤侄或许不知道,余阀和桂阳太守王冲是亲家,而且还是一连数代联姻地亲家!”
窦婴说完,笑着看向李云,李云也笑了起来,有人帮他理清了思路,他自然知道下面的事情了,张汤何等人杰,倘若没有人向他保证些什么,许诺些什么,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对一个地方上地宗族族长严刑逼供!可惜替他保证的人没有兑现承诺,因为所有人都低估了南方世家现在的力量,所谓证据,所谓罪名,全都是南方世家团结起来的结果。
而且到最后,这事情越闹越大,南方世家掌握了大量北方人的证据,甚至还有可能找出了不久前叛乱者的证据,并且将之提供给天子。
在这情况下,天子自然震怒,即便他再喜欢张汤,再想维护他,也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此事已经牵连到了南方家族是否依然忠心的问题,涉及到了社稷的根本,更严重的是,张汤居然还和与外族有勾结的反贼为伍,即便他不知道那些人的目的以及真实身份,这种罪名也依然不可饶恕。
所以张汤成了代罪羔羊和掩饰天子已经知道某些事情的物品,他被火速赐死,并营造出自杀的现象。
接下来,取得天子信任的南方世家全面反扑,他们巧妙的利用了天子的愤怒,和北方门阀之间的不信任,在暗中操纵了一切。
本来李云根本不就相信长安第一世家,地头蛇张阀会放着自己的财富,自己的地位不顾,居然幻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