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傅凉枭用过早膳就去了荣华园,这座美得像人间仙境的皇家宫苑,建于太祖时期,历任皇帝不断地翻新修葺,加入他们喜欢的东西,到了现在,已经是一座占地面积相当广阔的巨型花园了。
当年他的母后秋霓裳受宠时,弘顺帝在荣华园里专门为她修建了一座揽月楼。
失宠以后,弘顺帝便让揽月楼变成牢笼,将她幽禁多年,若非属国世子的偶然出现和那惊鸿一瞥,他母后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荣华园。
不走出荣华园,或许就不会吞金自杀。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傅凉枭只要一想到霓裳的死,整个人就会变得像一头狂怒的雄狮,血红着双眼,凶恶至极,谁都不敢接近他。
“王爷,前面就是孝洁皇后的仙馆了。”王府总管李忠壮着胆子小声道。
傅凉枭顷刻收敛了思绪,语气淡漠,“你们都在外头候着,本王一个人进去。”
“是。”跟来的随侍齐齐应声。
傅凉枭抬步走进仙馆,里面的陈设和霓裳生前所居宫殿里的陈设相差无几,可见弘顺帝还是花了几分心思的。
傅凉枭抬头,墙上挂着霓裳的画像,画里面的美人着皇后正装,那沉重的凤冠似乎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使得她嘴角的笑容里,藏着几分外人不易察觉的苦涩。
人死如灯灭。
所有人都只知道先皇后和弘顺帝恩爱无俦,先皇后崩逝的那段日子,弘顺帝甚至为她做了不少疯狂的事。
而弘顺帝本人,也因为悔恨,人死后才发现她从前种种的好,做了几件自认为“弥补”的事情,然后就一直把自己摆在“情深丈夫”的位置上。
可傅凉枭却懂,外面人看到的,不过是一层假象罢了,母后不愿意入宫,不愿意当皇后,她总说,凤冠太重了。
戴上凤冠,等同于戴上了天下人的期望,戴上了整个后宫女人的嫉妒心。
她本来就不属于宫苑,不属于帝王家。
所以她不是不擅长斗,而是不想斗。
宫斗是为了争宠,而她,并不想要弘顺帝的宠爱,她只想一个人,她甚至想过去死,可儿子和家族成了她最后的牵绊。
她必须为了儿子,为了家族好好地活着。
傅凉枭还清楚地记得,霓裳离宫之前,曾要求见儿子最后一面,她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不舍的眼泪一颗一颗落在他的发顶上,那么滚烫,让他两辈子都忘不了。
她说:“枭儿,娘终于可以自由了。”
因为不愿意背负皇后重任,所以私下里,她都是让他称呼娘的,她只承认他是她的儿子,却不愿意面对他是个皇子,她是中宫皇后。
她还说:“如若可以,娘也希望将来枭儿能活得自在。”
那一年的傅凉枭虽然才五岁,却不是全然懵懂无知的小孩,他隐隐猜得到,母后这一走,可能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他想挽留,可是留不住,也留不得。
他知道母后不喜欢这个地方。
所以他只能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她被乔装打扮跟着属国世子出了宫。
霓裳刚出宫,皇帝就下令,皇后暴毙,举国大丧。
一夜之间,原本金碧辉煌的皇城里就到处都挂满了白绸白灯笼,宫人头上簪白花,太监戴白帽。
五岁的七皇子目光所见之处,所有人都在为皇后的“崩逝”而大哀。
唯独他,作为亲生儿子,从始至终没掉过一滴眼泪。
因为母后说,她自由了。
不用再做大魏的皇后,她是霓裳,那个曾惊艳一方的云州秋家霓裳。
走到供桌前,傅凉枭拿起线香点燃,插进香炉里,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画像上的女人,浅浅一笑,“娘,枭儿回来了。”
九泉之下的霓裳似乎有所感应,轻轻刮来一阵风。
傅凉枭屈膝跪在蒲团上,仰头望着画像,“娘,身为皇子,处在深宫,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自由。”
没了母后,他只有两条路,要么,被人踩在脚下糊里糊涂弄死。
要么,踩着所有人搅弄风云问鼎皇权,自己做这天下之主。
傅凉枭这一跪就跪了半个多时辰。
李忠担心出了什么事,亲自进去看,见王爷笔直地跪在先皇后灵位前,他顿时抹了把冷汗,正准备退出去。
“李忠。”傅凉枭唤住他。
“奴才在。”李忠马上应声。
“去联系工部的人,仙馆还要重新修葺。”
“奴才遵命。”又问,“王爷还有何吩咐?”
傅凉枭抿了抿唇,“让人准备一下,本王要在荣华园小住一段时日,中秋回府。”
——
一晃眼到了中秋这天。
杜家大院里早早地就热闹起来了,下人们忙着做团圆饼,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节日的喜气。
杜晓瑜难得的给自己放了个假,不用坐诊,打算睡个懒觉。
但有人偏偏不如她的意。
“姑娘,四少爷来了。”静娘知道杜晓瑜还没起身,却又不得不进来通报。
杜晓瑜有起床气,当即怒道:“大清早的,他来干什么?”
不知道昨晚自己下了课又给他做医术辅导到很晚吗?他倒是精神抖擞,她可累着呢,想睡觉,“不见!”
“奴婢也不太清楚四少爷为何来这么早。”静娘摇头,“不过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杜晓瑜缩进暖和的被窝里,“你去问问清楚,若没什么要紧事,等我起来非扒了他的皮!”
静娘眼皮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