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是赵构对赵玮的试探,但是另外一些,则是对其他人的试探。
例如汤思退,在过去的岁月,他作为主和派代表,更能顺着赵构的心愿办事。但眼下不同,眼看金人风声一天比一天紧,再有他掣肘,说不得赵构真要再次一退再退。
汤思退面前,是一本荐书,推举钱少卿为火炮队正。虽是个队正,但指挥的可是朝堂眼下最重视的火炮。他对此看得很明白,这是一个关乎用兵的信号,所以才把奏章呈上,请求天子过目。若非如此,这奏折根本不用递到赵构眼前,依制,低品官员任用本不需官家过目,政事堂枢密院就可,钱少卿一个从八品,哪需要再次劳烦赵构?
默默的翻完奏章,仔细揣摩了其中意思,汤思退神不变。他的决定,几乎关系到下一步官运。不过,在相位子上并不长久,就要下来么?
钱少卿在军中地位十分微妙,一方面,出身勋贵,忠心得到保证另一方面,又非传统武将世家,不会造成尾大不掉之局。在威力巨大让人又爱又恨的火炮面前,怎么看,都是最佳人选。
但是,问题就在此,若是他也同意,那么朝堂不就是一个声音,赵构留着他对抗主战派意义何在?
如果反对呢?更是没有希望,既然反对,必须要有一个提名作为候补,为反对而驳回,下策中的下策。让他现在去哪里挖个人代替钱少卿?先不说得罪钱唯物,找个与之匹配人选都是难上加难。武将世家必然不可选,文官世家更不肖说,出钱少卿这样一个弃文从武之人绝对凤毛麟角。
眼下火炮前景普遍看好,同时赵构同样寄予希望。一个不留神,便是马上去位局面,若是策略得当,还能为他的相生涯续些时日。
“钱少卿虽文官出身,然勇气可嘉。如果他是武将子弟,或可好生思量。但他出身钱家,其心可表。再者,此次举荐于他,不只有辛次膺,还有陈相公,参知政事贺允中。从才干上来说,似乎已然得到诸位认可!”
这话说的有些诛心,几个朝中大佬同样看好一个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在多疑的赵构面前。
汤思退看官家神,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一半,继续道,“辛次膺在荐章中说,钱少卿虽弱于行军布阵,但正因此,恰如白纸一张,更适合他们灌输新型火器战术。想必在梁范与吴仲烈调教之下,必成火器将才!”
汤思退几番话,明着是夸赞钱少卿,其实不断再给赵构上眼药。在他的治下,何时任命一个官员没有反对声音了?哪怕是一个低阶武将!
不对,不可,绝对有问题!
“汤卿之意?”
“陛下,臣也认为他合适,实在想不出第二人选。”
不行,绝对不行,赵构察觉出其中异常。
“此时容后再议!”他便下了结论。
“陛下圣明。”
汤思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你们不是想要钱少卿上位么?那好,我也同意,最后做决定的是官家,可不是他汤思退反对。
一手以退为进玩的炉火纯青。他与陈康伯、辛次膺向来不和,眼下竟然在一间事情上意见相同,无论如何,赵构都会重新思量。如此,目的便已达到,最后是否钱少卿执掌火炮队都无所谓,至少,眼下他是安全的。
简在帝心,主要形容臣子受到皇帝重视、宠爱,通俗来讲,简在帝心就是衡量一个人在皇帝心中的标准,如果简在帝心,说明皇帝已经知晓你的能力,并且注意到你,离飞黄腾达咫尺之遥。
而自从辛次膺上本之后,也有个用简在帝心形容。
然而,此为物,非人。
驱逐舰担负着赵构浮舟海上之愿望,万一真到那关节,能有一些炮船,御敌数百丈外,会令人安心不少,因此他格外重视。
汤思退猜度官家心思自成一套,看见驱逐舰奏折获准,他便和王纶稍微知会,不几日,有艘实验船被拖进船坞,此刻,梁范作为总设计师,更是要来回跑。
当然,不止他一人,有魏郊带领的一帮匠人还有些跟着学习的学院学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忙碌之事,例如钱少卿,但是此刻,他却坐在火器监外一处土丘上,望着远处愣愣出神。
身后的脚步声将其从思绪中拉回来,瞥了一眼,看清来人后只是叹口气,并未起身,梁范走到跟前,拍拍他肩膀,并排坐了下来。
半晌,两人都未说话,还是钱少卿主动开口道:“范哥儿,我是否恁无能了些,按此进度,我何时才能做到阿阮说的那般?”
梁范看看钱少卿,这个曾经的著名纨绔,如今身着一身软甲,若不是鼻脸青肿未消,谁能认得出。温言道:“切莫灰心,跟着五哥好好打熬身体,苦练武艺,早晚找回场子,如今论对火器操练你已是我大宋拔尖,曹珍在观念上都不及你,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对火器成军,操练之法,梁范是手把手教的钱少卿,改头换面的不少战例也给他灌输不少,如说火器操练,除梁范外当世还真没有人能比得上。
钱少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岂敢,岂敢,曹十六打仗还是强些,行军布阵又不是火器营之事”他长这么大只在乎两个人的看法,一个是父亲钱唯物,另一个便是梁范。
正好亲兵来向他禀报营中之事,跟梁范打个招呼便匆匆而去。
看着远去的钱少卿,他脸上笑容渐渐敛去,金国南侵迫在眉睫,距离他预想的进度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