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连被邀来的沈信明等人都尴尬不已。
沈恭狼吞虎咽,桌上的荤菜被他一个人扫了一半。其他细贵的菜品,什么海参虾蟹,直接便被他将盘子端到自己跟前来下手抓着吃了。
沈信行心酸得转过头去拭泪,张了张嘴,想说让他搬回来住,看一眼冷淡的沈信言,又咽了回去。
偏沈濯从屏风的缝隙里看到,冷笑一声,命人:“我们吃不动这样大荤的菜,这碗火腿炖肘子,端出去,搁祖父跟前。”
下人为难,便去看别人。
韦老夫人板着脸:“客人不吃饱了怎么走?端出去!”
这下子,连顾氏和杨氏都有些不安起来,且去看罗氏。
罗氏垂眉低目,只管挑拣着碟子里细细的芹菜,也不吃,也不放筷子。
下人果然拿了个托盘来,端了那碗油汪汪的肉上去。
沈濯又指:“那锅人参鸡汤也端过去。”
下人战战兢兢地果然都摆了沈恭面前。
正在嫌弃螃蟹不肥的沈恭看着那一大碗肉和一煲汤,身子僵硬起来。
沈信言温声开口:“父亲与在家时不同,似是口味变了,更爱这些油重的菜品。是我等考虑不周了。父亲还请慢用。若是不够,我即刻让厨下再去做。”
沈恭铁青着脸,咬着牙,终究还是没忍住,自己舀了一大碗鸡汤喝了。放下筷子,顺手便用袖子擦了擦嘴,咳嗽一声,端足了架子,慢条斯理道:“我每年都会远游,今年因分家事宜,又想在父亲跟前服侍,所以耽搁到如今。现在你们两下里安好,老太爷跟前又有你们兄弟们替我尽孝,我也就不拖延了。明儿一早,我便长行了。”
一屋寂然。
沈恭按捺不住,终于发了脾气:“怎么?我要远行,你们当儿子的,连个一路平安都不会说吗?”
沈信言轻笑:“父亲从来没有只说这么两句话就结束训诫的时候。所以,我等都在静候下文。”
一般来说,沈恭的下一句话就是要钱。
沈恭张口结舌半天,但还是硬着头皮对着屏风里头扬声道:“韦氏,鲍氏不会张罗这些。我的行装还是你来给我收拾。今晚我住春深斋,你晚上给我收拾好,明天一早开坊门我就走。”
韦老夫人面沉似水:“回老爷的话,上次分家,老爷已经将所有的衣物行囊都搬去了修行坊。这府里既没有您的衣服,也没有您的用具。若是您一定要明日一早从这边起行,我立即便写了单子,遣人去修行坊拿过来便了。”
想从侍郎府拿东西走?没门儿!
沈濯看着祖母,简直想要鼓掌!
说得太好了!做得太对了!
不能有第一次,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然后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沈恭简直恼羞成怒,拍着桌子喊:“你就悭吝若此!”
韦老夫人抗声道:“家里男装,唯有老太爷和信言信行兄弟的!他兄弟二人乃是官身,衣饰具有品阶,老爷若是贸然穿了,只怕要吃官司!老太爷高大,您穿不了他老人家的衣衫!怎么,难道让我给老爷变出男子衣服来么?!”
沈恭被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腾地立起,匆匆地对沈恒说了一句:“父亲保重,孩儿告退。”一摔袖子,走了。
沈信言冲着旁边站着的管家黄平使了个眼色,令他去“送”沈恭,自己却温和了笑容,转向旁边的下人:“重新整治酒菜来。”
又笑向众人道:“月上中天,正是清光满溢、孤高清冽,最是有趣之时。咱们温些酒,好生赏一赏。”
因对沈典温声含笑道:“典哥儿不是在国子监已经开始上课了?前儿我见着裴祭酒,特意问了问你。他却还不知道你。可见典儿踏实。”
沈典腼腆地站起来,嗫嚅片刻,道:“我官话说得不甚流利,所以在学里不太爱跟人聊天。”
沈信明讶然。
儿子这话,都没跟自己说过——
忙道:“正因为说不好,才要多练习……”
沈信言一口打断他:“我当年在学里也不太爱说话。这没什么。你去是跟先生做学问的,又不是去聊天的。国子监里,从司业教师,到各地监生,都是分派别的。尤其是在京城,多得是各家的子弟在里头搪塞的。
“典儿不跟他们胡混,自己好生读书,这是对的。有不懂的找你信行叔;他也说不清的,让他带着你去寻旁人;实在都觉得不透彻,便去找裴祭酒。裴祭酒的学问是我也敬佩的。”
沈典立即绽开了一个放松的笑脸:“我正担心自己的这个口音,怕先生们教导我不耐烦,又怕信行叔太忙,耽搁了他的正事……”
沈信行咧开了嘴,隔着沈信成拍了沈典的肩膀一下:“傻孩子!信行叔再忙,教导你读书却是份内正当,当然要来找我!”
说话间,下人们已经手脚麻利地新送了酒菜碗碟上来。
屏风那边的顾氏也长长出了一口气,唯一的后顾之忧解了!
杨氏见状,凑趣笑着低声告诉韦氏:“我们大伯天天在家里夸微微,说也不知道她这小脑袋瓜里哪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好主意,家里的生意啊,现在简直是一日千里……”
又好心地去问米氏:“米家阿嫂,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做?我们现在的几门生意,挣钱都可顺当呢……”
顾氏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她一脚。
米氏笑得矜持:“不必了。我不懂这些。我们爷也不太放心思在上头。如今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