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放开罗氏,一边抽抽搭搭地擦泪,一边扁了嘴道:“我虽然印象模糊,但也知道,以前我对簪姐姐,似是多有不敬。我们虽然差不多,她毕竟是长姐。不论我是因为什么缘故落水,也没有个让长姐替我抄经祈福的道理。这不是折我的福气么?
“祖母,孙女儿得您疼爱,就是最大的倚仗。这位嬷嬷说得很是,您回去,到您的小佛堂前,帮我炷一支香,让我沾沾您的大福,就足够了。
“至于抄经……不如请您替我转请佛祖,若这一回他老人家保佑我好了,我今年之内,必定亲自手抄金刚经十部供奉他。您看可好?”
话音甫落,沈濯立即被交口称赞,夸她“懂事了”“乖巧了”“知道疼人了”。
韦老夫人再次念佛不已。
本打算不同意沈濯所请,却被这个亲孙女儿搂住了脖子,贴着她的耳朵悄声道:“簪姐姐必不乐意的,抄经又有什么用?白惹得佛祖不高兴,他老人家回头再不管我了怎么办?”
话半真半假,听起来也孩子气。
却又有三分真道理。
韦老夫人想了想,也罢。
若真是抄上十部经,那肯定是要在自己的小佛堂待上个十天半月的。到时候,见天儿妖妖乔乔地在自己眼前晃,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既然如此,就算了。簪姐儿这几日无事不要出门,老二媳妇好好教教她规矩。既是想要时时刻刻端着她沈府长女的款儿,就做些个一府长女该做的事情。就知道欺负妹妹,算什么本事?”
韦老夫人忍不住还是骂了沈簪一句。
冯氏只觉得为难。
小鲍姨娘有鲍姨奶奶撑腰,私下里都只管沈二老爷叫表哥。这表哥表妹做了好亲,进门一年就生了长女。所以沈簪极得沈二老爷珍爱,一应的教养事宜,自己压根就插不进手去。
但婆母盛怒,她也只好答应“是”字而已。
罗氏终于渐渐止了哭声,拭泪对韦老夫人道歉:“母亲休怪。儿媳一生的心思都在这两个孩子身上,如今微微这个样子,儿媳实在是忍不住。只是母亲说得极是,太医都说仔细关照就不妨事,想必就是不妨事了。微微记不起事情,想必也是一时的。您熬了三天了,还请快回去歇着吧。倘或您再病了,儿媳可怎样跟微微她爹交代呢!”
说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丈夫身上,罗氏的眼圈儿又是一红。
韦老夫人也嘱咐她:“你也别熬坏了身子,这边一个微微,你朱碧堂里还有一个承哥儿呢!哥儿都三天没见着母亲了。让她们照看着微微养息,你回去看看儿子罢!”
罗氏屈膝答应,送了韦老夫人出去。
冯氏趁机到沈濯跟前嘘寒问暖一番,见罗氏回来,忙陪笑着迎上去:“大嫂,这几天可累坏了!簪姐儿年幼,就算是有个磕着碰着,也不是成心的。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个孩子一般见识……”
罗氏根本就不搭理她,目不斜视擦肩而过,直直地走到沈濯床榻边,吩咐秋嬷嬷道:“月娘毛躁,你和山茶一人一夜换着来。白天让月娘照看。房里的小丫头们轮班。微微如今头疼,怕吵,你们都轻省些。”
说到怕吵那两个字时,罗氏的语声格外严厉。
冯氏讪讪的。
沈簪满脸冷笑。
唯有小小的沈溪,静静地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拉了母亲的手,回头,娇憨满面地跟沈濯道别:“二姐姐,我明日再跟着娘来看你。你可要快快地好起来哦。不然的话,我就和大姐姐两个人,把园子里的李子都吃光啦!”
沈溪比沈濯只小一岁,已经十一岁整了。
可就像是被她母亲冯氏娇惯坏了一样,形容沈溪,就只有“天真烂漫、童声稚气”八个字,尤其是,她的脸上,永远都是带着不谙世事的笑容。
合家都拿她没办法,就连韦老夫人,也只有苦笑而已。
只有沈濯,看着她掐算得正好的这个时机,按捺不住,似笑非笑地答她:“好的呀!从今日起,园子里的桃子杏子李子栗子梨,都归你和簪姐姐。我和佩姐儿呀,吃外头买的。”
不就是绿茶*么?
谁没见过呀!
沈溪忽闪着大眼睛,噙着甜笑,点点小脑袋:“好的呀!”
然后被冯氏一脸不高兴地拉着走了。
沈簪奇怪地看了看沈溪和沈濯,有些不明所以。
沈佩才五岁,抬手要了乳娘抱着。
丫头婆子们簇拥着二房的几位主子,浩浩荡荡地走了。
罗氏见没了旁人,轻声嗔道:“你也是,溪姐儿说孩子话,你竟还当真。”
沈濯不高兴:“旁的我倒印象不深,但我回来后跟簪姐姐打的第一架,不就是因为溪妹妹送了我一条珍珠项链么?
“论起来亲疏,簪姐姐可比我亲。她有好东西,怎么不想着簪姐姐,却第一个想到了我?咱们那时刚回来还没半个月,房舍箱笼都没理清,我天天陪着母亲收拾东西,跟她可不算有多好。
“况且,既然给我,就堂堂正正地给,做什么偷偷摸摸的?却又悄悄地不给祖母、二婶知道,而是给簪姐姐知道了?
“娘,溪妹妹是比我小一岁。可我去年难道竟是她这个样子的人么?我瞧着她那脸笑就假得慌。我不喜欢她,比簪姐姐还不喜欢。”
罗氏惊奇地睁大了眼看着她,半天合不上嘴,下意识地看了秋嬷嬷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孩子还嚷嚷说自己撞头撞傻了,我怎么觉得,比先倒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