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叹了口气看着孟夫人,直话直说:“若是三殿下无意大宝,那就没有什么好时机不好时机之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远走江湖,永不入局。
“可是孟夫人,你以为人家会相信么?会等你么?会让你有的挑有的选么?
“此刻自然不是好时机。但至少我沈家,避无可避。
“至于三殿下那边,只怕与夫人,甚至与公主,都想的不一样。”
孟夫人心情烦躁了起来,却又被她的话惊到,眼中厉色闪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濯看了看窗外,道:“隗先生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他心里对三殿下的关切,绝不比旁人少。我想,如今左藏一案的始末,以及各方的初步反应,已经被他全都告诉章扬了。”
孟夫人眼中一暖,迟疑片刻,问道:“三殿下走到哪里了?”
沈濯一愣,看了她一会儿,苦笑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从章扬的反应来判断,才觉得三殿下未必肯就此退避三舍罢了……”
孟夫人挪开了目光,许久,才回过头来,恢复了平静:“抄经罢。赶在宫门下钥前,我得送回去。”
沈濯答应一声,重又拈起笔来。
不论外头如何,沈家内部不能有问题。
包括三房,包括沈信明一家,包括孟夫人和隗粲予。
父亲既然铁了心要把这个利用他的人找出来,那自己就帮着他,找出来,弄死,或者打残,也就是了。
“你父亲原没这么早到户部来,所以左藏的案子也本不该这样早掀出来。这倒有趣了……”苍老男魂看戏看得兴致勃勃。
沈濯的手一顿,笔尖一颤,险些便要污了整份经卷。
然而不过瞬间,她便重新屏息静气,沉稳地继续在纯白的宣州纸上继续写下去。
“呵呵,沈二小姐还真沉得住气啊!你可知道,这件事,原该直接把你父亲的官职都弄丢的!”苍老男魂丢下了一记重磅炸弹。
沈濯一边垂眉写着经,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孟夫人,你可知道京城的和尚里头,哪位擅长打鬼的?”
孟夫人一愣,下意识地重复:“打鬼?”
苍老男魂吓了一跳:“二小姐,你可别乱来!”
沈濯嗯了一声,低着头:“嗯。明儿不是去大慈恩寺么?京中的杂耍百戏,我差不多都见识过了。唯有这和尚施法驱鬼等事没见过。”
孟夫人拧眉细想:“这个啊……”
“二小姐,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抄经便是。”苍老男魂算是告饶了。
那就等我回了如如院,咱们谈谈。
沈濯嘟囔:“上次都去过了,也没什么好玩的。”
孟夫人啼笑皆非,斥了她一句“荒唐”,却又耐心地告诉她另一桩事:“大慈恩寺的方丈大师湛空最擅俗讲。不过他老人家年纪高大,这些年已经轻易不开金口。但是每年的佛诞节,他还是会登台唱讲《金刚经》的。他那嗓子高亢嘹亮,不可不听。你去试试就知道了。”
俗讲?
哦对!
从前传下来的,僧人给信众讲解佛经故事的时候,先诵读,再讲解,但毕竟枯燥,就会穿插一些唱段,把故事连说带唱地讲出来。
咦?这个著名的歌唱会?好似自己穿来后还真没看过呢!
沈濯心里高兴起来,下笔如飞。
孟夫人看着她娇憨的笑容,不由得摇了摇头,自己却悄悄站起来,走了出去。
她还是头一回把沈濯一个人扔在屋里用功。
青冥忙上前轻声问道:“夫人想做什么?”
孟夫人回头看了安静的沈濯一眼,道:“你去问问隗粲予,若是急事,就让他进来。若是不急,就问清楚了是什么事,回来告诉我一声。”
青冥垂眸答应,躬身退了出去。
孟夫人看向已经慢慢移向头顶的太阳。
宫里的皇子们都是要学习《太祖全集》的。大皇子二皇子学得敷衍。唯有三殿下,他是真心喜欢那个集子,捧着看起来就没完。
三殿下说,太祖在民间时,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就是:“天日昭昭不可欺!”
他那样的好孩子,配得上更好的生活!
孟夫人看向匆匆走到院门口的隗粲予,想:还有更多人的帮助!
院中,孟夫人和隗粲予对坐,肃穆而谈。
窗下,沈濯安静抄经,一如无人。
“你不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苍老男魂显然比沈濯更好奇二人的谈话。
沈濯低眉垂目,手下不停。
闭嘴。再打扰我抄经,我就找湛空大师收了你。
苍老男魂的声音顿时消失。
沈濯不动声色,提笔舔墨。
看来,湛空大师还真有点子法术手段啊!
苍老男魂安静老实。
沈濯的嘴角溢出一丝微笑,安安静静地继续挥毫。
她的经书尚未抄完,隗粲予和孟夫人便谈完了,作辞而去。
孟夫人回到屋中,见沈濯一动不动,满意地笑了笑,自己且坐下,铺纸写信。
这一抄,直到日头偏西,才将整卷《金刚经》都写完。
孟夫人查检一番,满意点头。自己且换好了出门的衣裳,带了青冥长勤,直奔大明宫。
寿春宫里,林嬷嬷听说孟夫人亲自捧了抄好的经书在宫门口立等,忙跟太后请了令牌,一路疾行出了建福门。
已经两年没见,林嬷嬷看着孟夫人,悲喜交加。
因已是初夏,只见孟夫人着了纯白的男式圆领长袍,下头配了双麻布的高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