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舒心生歉疚。
“对不起。”
卫奕转眸看她,“为何跟我说这个?”
“如果不是我,卫伯父和卫伯母也不会死。”
卫奕笑笑,“你以为我会恨你?”
难道不是吗?
她盯着他看,试图能从他的表情上得到一丝宽慰,而卫奕也不负她所盼,神色上并未半点恨意。
他郑重的告诉她,“舒儿,我不恨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认真至极!
忽起了一阵大风!
卫奕立刻挡在了她前面。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光线的映照下重合到了一起。
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
四目交织。
雪花飞落,飘到了纪云舒的额头上。
卫奕伸手欲为她拂去,可就在手指触碰到她额头的那一刻——
她偏过头,避开!
卫奕的手则顿在了半空,冷风吹在他骨节分明的五指上,像凝结了冰条一样动弹不得。
他垂目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眶湿润。
爱有多深,心就有多痛!
“你很怕我吗?”
呃?
纪云舒猛然抬头,对上他忧伤的目光,赶紧,“不是。”
“那你何故要避我?”
她不是要避,而是那种感觉让她心慌意乱,她生怕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就陷进卫奕那双干净且温郁的目光里。
此刻,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卫奕的唇角上渐渐牵起了一丝释怀的笑。
“你跟景容,我真心的祝福。”
“卫奕。”
“我一直说我会保护你,可其实我根本做不到,只有他在你身边,你才是最安全的,舒儿,我祝福你们。”他认真道。
纪云舒眼眶湿润,感动至极。
相视一笑。
忽然——
“咚!”
“咚!”
“咚!”
皇宫的方向传来了钟声,回荡在京都城的除夕夜中。
很快,一则消息传到了容王府。
“宫中告急!”
……
皇宫,阜阳殿外。
景容带着纪云舒和卫奕赶到时,外头已经候满了一众大臣。
见他前来,众人纷纷散去两旁。
他行至殿门外。
张全说,“容王,皇上要见你。”
他赶忙进去。
殿内,几个太医站在床前,垂头叹息。
床上,祁祯帝面色惨白,身子消瘦,颧骨凸出,那双空洞的眼睛深到了眼窝里,疲惫无神的盯着头顶上纱幔。
才多久时日,竟成了这般!
景容走到床边。
轻唤一声,“父皇。”
祁祯帝闻声,轻吟了口气,才转动眼珠子看他,张了张嘴。
“景容。”
“儿臣在。”
那一刻,祁祯帝的眼眶突然红了,发白的唇抖擞半响,问了一句,“你……你可恨朕?”
恨!
当然恨!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问了。
景容垂了垂目光,“儿臣不敢。”
今时今日,他依旧是那个乖巧懂事、从不反抗的乖儿子。祁祯帝流着泪:“朕这一辈子,在皇位上坐了二十一年,收复疆土、平乱定国,大临盛世乃是朕之荣,但……也做过太多蠢事,当年,哪怕朕有一丝的于心不忍,你母妃……也不会死,今天一切就都不会发
生,朕错了,朕错了……”
语气凄凉。
景容忍着心中的难受,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一句。
“景容,朕最对不起的人,其实是你,这辈子,朕亏欠了你太多太多……”他一边哭着说,一边伸手紧紧握着景容的手,努力睁着那双无力疲惫的眼睛,说,“朕已立下遗诏,将大临江山……交给你。”
“父皇。”
“你答应朕,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守着这片江山。”祁祯帝喘着粗气。
景容根本无心皇位!
他心有犹豫,不知接还是不接?
祁祯帝咳了起来,拼尽生命最后几口气,用力的抓着他的手,声嘶力竭说道,“你答应朕!”
景容满脸矛盾,双眼赤红,蹙着眉心,浑身的血液似是沸腾起来,让他浑身发烫,看着自己父皇那双近似于恳求的目光和眼里的泪水,他的心就狠狠拧到了一块。
终于——
“儿臣答应你。”这一句,他不知道拼了多大的勇气。
祁祯帝也终于安了心,松了最后一口气,平躺在床上,目光看着头顶上的纱幔,缓缓闭上了眼睛。
手也一点一点的从景容的手中松落,搭在了床边。
景容浑身僵住。
“皇上。”张全大喊一声。
殿中的人都跪了下来。
同时,殿外响起一声:“皇上驾薨。”
回荡在整个皇宫里。
众大臣纷纷跪在外殿。
哀声吟绝。
景容看着祁祯帝,在面对死亡分离的这一刻,他终究还是红了眼。
“父皇,儿臣从未恨过你。”
可祁祯帝已经听不到了。
他退后几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此时,风吹开了殿中的一扇窗户,风卷着雪花飘了进来,落在窗台、地上和那件平平整整挂在屏风上龙袍。
一代帝王,权力地位,终究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
张全捧来遗诏,“王爷,此乃皇上遗诏。”
遗诏,那是天下啊!
景容看着圣旨,再看了眼阜阳殿大门,只要出了那扇门,宣读了圣旨,未来大临江山便是他的。
“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