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是当警察来救人时,黄家竟然跟警察飚出人是我买来的,要想带走人,先把七千块钱拿出来,这时,宋铮觉着黄家三口是无知,还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买卖妇女是犯法的,还当着象征国家执法单位的警察的面说,真是无知到底了。
无知愚昧的人其实不止只有黄家三口,有邮寄员,有村委主任,还有整个村庄的人。
这个社会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而当雪梅这样的女子身上始终没有钱的时候,身体就成了解决问题唯一办法和希望。
为了逃离出这个山村,雪梅幻想着跟黄家表弟好上之后,让黄家表弟带着她一起出逃,谁知,幻想终究是幻想,当场被捉奸。
为了能够用钱坐车逃离山村,雪梅也把身体出卖给了小卖部老板,看到这里,任谁也不能说雪梅是水性杨花,而更多的是心中一促的寒颤。
罗素说过,被描述、可感知的事物给人们的震撼力,要远大于数字或是抽象的事实。
盲山通过那些画面给人们关于拐卖事件最真切的感知,而人们受到的震撼,不仅在于一个受害者的痛苦,更有周围人的冷漠,甘当帮凶的愚昧,后者的强大与不自知才令人发指。
这里的“大多数”是村里人,他们习以为常,不以为忤不说,还纷纷出谋划策,叫“丈夫”不能手软。
当雪梅逃走的时候,他们总是齐心协力,二话不说就去帮忙追人,特别是警察来解救的时候,他们更是拧成一股绳,浩浩荡荡的拦着不让走,显得多么有情有义。
但是别忘了,他们的情意是出于地缘,而不是对于人的尊重,雪梅的哀号对他们不过是一个符号,他们感不到里面的痛苦,他们有的只有愤怒,因为他们花了钱,所以人就是他们的,人的独立、自由、尊严这些他们从来不懂,也不想懂,雪梅在他们眼里,就是七千元的媳妇,一件商品,一个符号,他们在热热烘烘的帮忙中,还没少体会到群策群力、齐心协力的快乐。
但是无疑他们是盲的,在这个小山村里,雪梅找不到一个可信任的人,那些貌似可以救助雪梅的人,比如收税费的人,也完全和村民们沆瀣一气,因为他们了解,在这个地界,大家都是一条绳上拴的蚂蚱。
收费的看看拍着窗户呼救的雪梅说,“这是家里事儿,我们管不了”,转过头拿了黄德贵家的税,还说黄德贵艳福不浅,然后加一句“媳妇要拾掇,跟收费一样,要上硬的。”
还有那个邮递员,他对雪梅的态度,永远看上去那么礼貌,雪梅每次写了信交给邮递员,邮递员都认真放进自行车后的邮袋里,雪梅说谢谢,他说不用谢。
问题在于,邮递员对黄德贵的态度一样地客气,他收下黄德贵给的肥硕的老母鸡,把雪梅的信交给黄德贵,黄德贵说麻烦你了,他说你也不容易。
大家还一边乐呵呵扯着闲话,俨然一个整体,怎么可能去帮一个外人,害了自己的和气,这成了毋庸置疑、无需告诫的自觉行动,人们自觉织成一张网,这网让他们密不可分,让外人进了网,就插翅难飞,每个人都自觉自愿维护着网,他们觉得快乐,觉得安全,但是,没有人想到,被他们网住的,也是一个有独立人格,活生生的人。
这里面有一个“叛逆”,是“丈夫”的表弟,一个乡村老师,白白净净,老是拿书给雪梅看,还跟她说,这村里我就跟你一个人有共同语言,我一定帮你逃走。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这个人更可鄙,他不过贪恋雪梅的美色,骗她失了身,被人发现后就落荒而逃。
这就是电影里唯一的那个知识分子,当年五四启蒙的也是他们,过了七八十年,依然能做的,还不过是耍耍嘴皮子,从侵犯一个落难女子的角度看,他甚至不如那些多数的乡里乡亲,利用了一个女子对他的全部信任,乘人之危,qín_shòu不如,临到真招,却无能为力,因为他也是这张地域乡亲网中密不可分的一环,虽然他比那些乡亲多了一份良知,知道拐卖人口是犯法的,但是因为买老婆的是他的表亲,他的良知就败在亲情底下,当了现实的俘虏,作为为数不多的不盲的人,他的做法尤其令人失望,不啻于在雪梅的伤口上撒盐,知识分子的虚弱伪善在这里给予了最辛辣的讽刺。
再说花了七千块买了白雪梅的这户人家,他们都不是凶神恶煞,这是故事里尤为令人深思的地方。
一开始,丈夫甚至由于心慈手软,搞不定雪梅,这时候,貌似老实巴交的父母、乡亲们就都出面了。
令人心痛的一幕,是“公公婆婆”合力按着她,撕烂她的衣服,协助儿子圆房,人的尊严被彻底撕烂。
但做出这一切的母亲,看起来是多么沉默寡言、老实巴交,她总是好言相劝,“我们会对你好的”。
她大概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善良,也不亏待她,也不让她干重活,包括那个丈夫也常这么说,“买了个赔钱货,就知道看书”,可也没有虐待她,而这个女子这么倔强,才真是让他们这些“善良”的人想不明白,这也是盲,而他们的举动更跟氓无异。
这一个乡村社会就好像是整个社会大环境的一个缩影,助纣为虐的人们,在盲与氓的生涯里乐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