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直面他们,却有说不出的恍若隔世的感觉,如今她明白地看到他们不过是为自己生存去好恶,其实说不上有错,这样,没有爱恨,唯余平静,温和,淡然。
“不用听太多。”莲肆忽然伸出手捂住她的双耳,完全不管这车其实只有一层轻软的薄纱遮挡。
到了宫门口,交了令牌,五明骥被十六骑引着一直沿着宽阔的宫道行至莲华宫门口。
品公公长声报:“九千岁——鸾和郡主——到——”
顿时,全场都静下来,齐刷刷往入口看。
高调一如往常的明王九千岁,却又不同,他的身侧,多了一道玄色的少女身影。
他高高地扬起手,摊平手掌,让洛凌霄扶着走下车。
这一个看似平常的举动,却差点把众人的眼球都惊掉了。
那真的是九千岁莲肆?那个三尺不进生人否则杀无赦的莲肆?
只是当长发的美人转过身,那碎雪染就的血墨眸子却又清晰地告诉所有人,他是。
“待会儿礼散了,我带你去见阿息。”
“嗯。”洛凌霄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两人平行走到大殿内最高处,这是皇上都默许了的殊荣。此时还是缁衣单薄的洛凌霄,只着淡妆,双耳一对碧玺小珠,简单得很,却如小玉菩萨一般端庄沉静,即使站在莲肆这种让天地无色、男女不堪的美人身边,也有自己一段少女风姿,不被掩去其光。
当初由洛凌霄和莲肆共同决定的名单是,主礼人洛凌墨,银装任有司,赞者则是跳脱但是关键时刻表示绝对不会掉链子的卫薇。
底下,洛凌墨的眼神无比宽慰而温柔,他作为主礼之人,致辞开礼之后,由礼官唱词,银装端上银盆花水,让洛凌霄盥手。
及笄有三加。
身着金色滚边洋红服的郭嬷嬷走上前为她初加,一边朗声念“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一边用一支点翠牙笄帮她把顺滑的黑发悉数簪起。
郭嬷嬷慈爱地笑着,目中含泪,抚了抚她的发顶,感慨道:“若是主子和长公主能看到小主如今的模样,定是在天也有灵了。”
“郭嬷嬷。”洛凌霄亦是眼中有水意,忽然跪下去对着郭嬷嬷行了一个大礼,郭嬷嬷忙去扶她,她却推开郭嬷嬷,道:“嬷嬷待我,恩重如山,其中情谊,何止‘乳娘’一职便可概述?如今凌霄及笄,既已成人,便在此拜嬷嬷为义母。请嬷嬷务必收下我这个义女!”
郭嬷嬷为难不已,又不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推拒,谁知这时候,洛凌墨也转身拜道:“望义母成全!”
如此郭嬷嬷也不能再拒绝了,只能又哭又笑地应下。
虽然不多,但是拜自己的乳母为义母,在东云也不算没有,众人在底下纷纷赞扬洛家兄妹的重情重义和这郭氏的运气,唯有一个偏僻位置的一干人俱是脸黑。
自然就是洛郡王府的洛骞和林氏。
即使家里还有个洛凌凤也是及笄,莲肆却根本没想搭理这点,硬生生把他们给请了过来。
“小贱人!”林氏见洛凌霄拜了一个她眼中的下奴为义母,想到日后那下奴便是隔壁郡主府的太太,享受金银满钵的好日子,她就不禁嫉妒得发狂。
自己还是那小畜生的亲祖母呢!怎么不见她这么恭敬地对自己!
“老太太!”林氏气急之下把杯子都拂了,自然引来了旁人的注意。看见边上人望着看了一眼之后了然地转过头偷笑,洛骞感觉分外头疼,他对洛凌霄也是怒气十足,但是面子更重要,谁料自己忍得脸色青红,林氏却一边拆他的台。
两个女儿,往日病怏怏的那个及笄礼风光大办,怕是公主的排场也没有这般;往日风光的那个及笄礼连一桌都摆不出来——为什么?因为今日莲肆已经昭告天下了,洛凌霄这礼要办一整日!他把京城里所有的大小权贵官员几乎宴请完了,也没人有那个胆子敢拒绝!
洛凌霄换了一身素色襦裙出来,对郭嬷嬷又是恭敬地三叩首。
二加之时,站在她身边一直沉默的莲肆忽然自袖子里取出一把发簪道:“二加我来。”
郭嬷嬷一愣,方才她情绪一直挺激动,注意力都在洛凌霄身上,此时才看见莲肆,瞬间震惊得无以复加。
“主……”
“义母,不若您先去休息一会儿?”洛凌霄截断她的话,微微笑道。
郭嬷嬷愣愣地张合了几下嘴,最终点点头,沉默地下去了。
“小东西,二加,本座来给你加。”他展开手,掌中有一支非常简单的雕了莲花的檀木木簪。
木簪漆黑油亮,只在簪头雕刻了一朵莲花。莲花花心镶嵌了一颗青色的玉珠子。玉珠只有大指甲盖大小,闪着幽冷的青光,除此之外,它的水头和品相都说不上绝佳。
大家看清楚之后,不禁疑惑,九千岁手里珍奇众多,怎么会拿出这样一支看着就不值钱的素簪?难道说,这鸾和郡主在千岁爷的心里的地位其实也不过如此?可这宏大的大礼排场又作何解释?
“羽翔本就是你的,如今我也不过算是物归原主了。这也是天地间唯一真正能放倒莲氏纯血的毒,变成活死人,对我来说和死亡也没有分别。我送你的及笄礼,即是莲肆往后也许十日,也许百年的命。”莲肆俯下身子为她把簪插入发间,低声道。错身的时候,他对满目惊愕的洛凌霄微微笑了笑,如同春水皱波,阳春三月。
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