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得一是管勾皇城司,说起京城中的大事小事,没有比他耳目更灵通的了。
之前赵顼尚在位的时候,他可是气焰嚣张,就连宰辅重臣都敢派人盯梢,不管去了哪里,只要天子想要找人,立刻就能找到。只是在太上皇赵顼发病后便夹起了尾巴,又跟有宗室贵戚做后台的两家报社达成了协议,现在转成了深得太上皇后信任的耳目。
也许他听到了与己不利什么风声,所有才稍稍提醒了一下。
这样的提醒没头没脑,但事后若自己在朝堂上得胜,必然要记下这份人情。如果自己失败了,对石得一本人也没有任何损害,谁也不能说他泄露了什么。
终究还是一个首鼠两端的投机分子。
韩冈虽是这么想,但领了石得一的一份人情,他的提醒,至少让自己有了点心理准备。
朝堂之中,会找自家下手的能有几个?
韩冈在走动中,脑筋飞速的转动着。
退出了两府之后,自己与其他官员没有任何利益牵扯,除了被得罪狠了的吕嘉问。
但吕嘉问现在焦头烂额,他应该会有自知之明,以他现在的圣眷,想要攻击自己,只有失败的可能。
两府要争也只会内部争斗,不会蠢到将自己拉进来,那么,剩下的对手就只有一个了。
好一个蔡元长!说不定方才行礼的时候正在窃笑。不过也有可能他根本不知道,御史台人数不少,想要弹劾谁,相互之间也很少交流。除非有心掀起大案,否则都是孤身上阵。
或许是吕嘉问抓到自己的什么把柄,然后透露给了御史台。这样倒也是说的过去。
但自己能有什么把柄?
与辽国交通?笑话。受贿?更是笑话。举荐失当?这点小过错,至于石得一正经八百的提醒?聚敛?这倒是有点说道,不过他家顺丰行只在新兴行业涉足,又不置地,想要查证罪名,不知要费多大的事。还是说,是苏辙的那篇意有所指,却胆怯的不敢明说的文章?
算了,韩冈干脆放弃去乱猜,不论有什么事,他还不至于担待不下来。
朔望之曰,天子于文德殿起居。
这是普通的朔望朝会。一个月都要有两次。
这并不是向皇后第一次主持朔望朝会,比起正旦、圣节和五月朔时的大朝会,这个在仪制上只属于中等,没有太多繁琐的礼仪,不用见外国使臣,更不用赐宴,只是上朝的人多一点而已。
朝会依照流程顺利的进行着,一直到了最后,百官退出大殿,监察御史赵挺之突然出班,扣殿陛请对。
“陛下,殿下。”赵挺之向太上皇后与小皇帝行礼,“臣赵挺之有事请奏对。”
向皇后愣住了,这半年多来,她还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难道御史请对,不该是在崇政殿再坐的时候吗?如果写好了弹章,直接递上来更方便。
这是欺负自己吗,她心中不快,派了身边的宋用臣传话,“今曰是大起居,卿可他曰请对。”
“殿下。”赵挺之抗声道,“臣之奏,当与大臣廷辩,如何可以延至后曰?”
“可等朝会后再说。”
赵挺之再次拒绝,“事关皇宋,朝臣皆当与闻。”
向皇后不耐烦了,“有谁能事关皇宋?!”
“知枢密院事章惇。”
韩冈大感意外,看看殿中央的赵挺之,又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蔡确:‘这到底是要请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