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厉早就想过要在房间里陪伴秦长安,直到孩子安然无恙地诞生,但是秦长安怎么都不肯,他也没有再坚持,便站在院子里,只是隔着一扇门,至少他希望自己可以在最近距离地陪着她,而不是在远处等候。
原本安静片刻的屋内,再度传来痛喊声,夜色浓重下,院子里站着三个男人,一动不动,宛若三个石雕。
龙厉站在中间,谨言慎行一左一右站在身后,谨言自始自终都没开口说一个字,但慎行则时不时留意着主子的动静。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龙厉就只是站着而已,红袍下的身子显然紧绷着,屋子里的喊叫声突然比任何一次都更高,嗓音拔得很尖,那是龙厉从未听过的喊声。在他的印象里,不管受到什么样的苦难,秦长安是个连眼泪都没有的女子,更别提让他听到那么尖利痛苦的喊声……
渐渐的,慎行觉得不太对劲了,明明是隆冬的晚上,他们身为习武之人尚且可以站在冷风呼啸的夜风之中,不觉得有多么寒冷。但一般人动也不动站了一个时辰了,必定会四肢冰冷,浑身寒气。但反观王爷,奇怪的是,王爷的脸色略白,额头却无声滑落了一颗汗珠,顺着脸部线条,最终滑入了他的脖子,消失不见。
王爷流汗了?
在这么冷的夜晚?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屋内短暂地安静下来,然后,所有人都听清楚一声叫骂声,几乎是汇集了最后的力气,直冲天际,屋顶险些都震动了一下。
“龙厉你个王八蛋!”
就算站在院子里,谨言慎行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就连一贯没有什么表情的谨言,脸上都是一副大白天见了鬼的诧异。
龙厉搭在背后的手指,微微一动,不由地眯了眯黑眸,这一声叫骂声,实在凶悍,却将他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的紧绷和阴霾驱散了不少,他的身子松懈了下来,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秦长安几天前说,如果痛得受不了,她就骂他,骂的他无所遁形,骂的他狗血喷头。
看来,她真是痛到了极点。
“龙厉,你混蛋!”
又是一声响彻天际的痛骂,慎行听的直皱眉,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这世上恐怕也只有王妃一个人将王爷骂的不成人样还能活下来,甚至还能让王爷反过来担心她的安危的吧。
“龙厉,我不生了!不生了!”
慎行身子一抖,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他刚才果然没有看错,主子的额头又冒出一滴汗,下颚紧绷,薄唇紧紧抿着,脸色比刚才又白了三分。
他漆黑的眼眸一片深沉,看不出丝毫情绪,他本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子,这并不奇怪。
一时间三人皆安静下来,空气似乎也凝结成冰。
半响,沉默还是由多嘴的慎行打破。“爷,属下还是搬一张椅子来吧,也不知还要等多久,您可别站着了,不如坐着等吧。”
“不用。”丢下两个字,龙厉还是目不斜视,紧紧握着的双手,无人看到手背上的青筋爆出,指节发白。
把他骂的这么惨,他难以想象此刻她受到的痛苦,他已然等不下去了,不管她之前怎么跟自己三令五申,也不管什么狗屁男人不能进产房多秽气的说法,一撩袍子下摆,直接往前走去。
“王爷,王妃不是说不让您进吗?”慎行不敢拦下龙厉,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
“闭嘴!”龙厉斥责道,在寒夜里站了许久,哪怕身后还披着皮毛披风,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但他此刻顾不得,生怕里面有个三长两短。
但他的手掌刚刚碰到门板,里面就传出接生婆子的大嗓门。“再加把劲,快,已经开了,再用点力啊——”
龙厉实在没忍住,直接闯了进去,踏着流星大步直接进了内室,率先看到的就是翡翠手里端着的一盆血水,他的心猛地沉下。
秦长安原本已经用了九牛二虎之力,这孩子就是不肯出来,这让身为医者的自己都束手无策,浑身疲软,只能骂了龙厉好几回泄恨出气,骂的越狠心情越好,本想再接再厉,一口气把孩子生下来,没料到眼角余光却瞥到一个快步奔过来的红衣男子,哪怕她的眼底满是水雾,看不清龙厉脸上的表情,但还是一股无名火从心底里生出来。
“白银,把人给我拦住!龙厉,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跟你没完——”她骂了一声,双手攥紧身下的床单,混账,不是说好了不许他进来吗?他怎么说话不算话!
白银马上挡在龙厉的面前,低声道。“王爷,您还是在外室等着吧。”
秦长安又拔尖嗓音又喊了一声,龙厉头一回有这种束手无策的感受,双拳攥的很紧,整个人如临大敌。
若不是亲眼所见,任何男人都无法体会女人怀孕生子的痛苦,即便看到了,龙厉也不认为他可以全部感同身受,但至少不会像其他贵族男人一样站着说话不腰疼,轻描淡写,认为女人生孩子就跟母鸡下蛋一般轻松。
他只能转过身,但跟秦长安同处一屋,这才闻到满屋子的血腥味,他眉头紧蹙,喉咙干涩,不知该说什么,下一瞬,突然听到婆子扯着嗓子喊,嗓音里满是欢喜。
“开了!来,呼气,慢点……小心……”
下一瞬,婆子把一个血肉模糊的婴儿放在柔软的棉布上,另一人动作麻利地把孩子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继而快速地包在襁褓里。
秦长安险些虚脱,额头的汗不知流下多少,玛瑙替她小心地擦拭脸上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