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取明遥的所有文书。”
“明遥那家伙也不知道烧了什么高香,能跟着郡主享福,不过呀,三年前他进我们逍遥馆的时候,说是风华绝代也不过分,又是学富五车,不知勾走了多少大爷的魂魄呢……”老鸨笑眯眯地自卖自夸,殷勤地给秦长安斟茶倒水。
“如今他容貌已毁,还谈什么风华绝代?”她冷冷地打断老鸨。
老鸨一脸尴尬,小心翼翼地赔笑。“谁让他得罪了不能惹的人呢,我们开门做生意的,也不能因为他一个不识相的就关门大吉吧?”
她抬了抬眉,神色依旧一派清冷:“我没有来问罪的意思,事情都过。”
老鸨逃过一劫,连连称是,风风火火地往楼上走去。
秦长安环顾四周,她从未来过小倌倌,原来里头的布局陈设跟坊间青楼没什么两样,中间有个歌舞台,一楼是散座,二楼是雅座和雅间。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发觉好几人都扶着楼梯口的木栏谨慎地打量着她,都是些年轻男子,睡眼惺忪,显然是刚起。
“他们把我当怪物看了?”她勾起一抹笑。
白银低声说。“来小倌倌的多半是男人,他们很少跟女人打交道,所以才会一时半会不知该不该下楼跟郡主请安。”
“郡主,让您久等了。”老鸨下楼来,见楼梯旁几人探头探脑,双眼暴突。“下面是郡主,你们杵着干嘛,还不去行礼?”
“算了,我拿了就走,不用折腾他们。”秦长安接过那几本单薄的文书,翻开一看,里面正是明遥的名字。
“郡主……”老鸨见她动身要走,舔着笑脸问。“您的后院还缺人吗?我这儿有个不错的人选,保准您见了满意。”
她眼神一沉,“不必了。”
老鸨还想说什么,但看她一脸凝肃,眉眼寒冰,只能见好就收。
就在此刻,有人从楼上缓缓下楼来,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眉目如画,眼神带着一股柔媚,眸光流转之间,周遭的众人一瞬间黯然失色。
“清歌给郡主请安。”他微微压了压身子,双目却依旧盯着她,嘴角有着若隐若现的笑意,身上的香气扑鼻,宛若女子。
她一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回到郡主府,仔仔细细翻看着所有的文书,不由地回想起小倌倌的所见所闻,如果没有比较,就不会发现明遥的与众不同。
那儿的男人常年服侍有断袖之癖的男人,言行举止不知不觉中偏向女性化,也习惯了梳妆打扮,涂脂抹粉,浑身香气……就连最后匆匆一瞥的那个叫清歌的,称得上是男人中的绝色,但那股子妖娆妩媚,粉面含春,她并不喜欢。
但明遥不一样,他一袭黑衫,身上素净,没有任何脂粉味,就算脾气清高了点,但至少是个纯粹的男人。能在三年里不受环境影响,没被潜移默化,实属难得,可见他意志坚定。
她听到帐内的动静,才走过去,明遥掀开被子,眼神清明许多。
“我刚才去了逍遥馆一趟。”
听到“逍遥馆”三个字,他的眼底一抹森冷转瞬即逝,半响才懒懒地开口。“郡主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她徐徐说道:“你的文书在我手里,明日交付官府登记在册。不过,北漠国法规定,一旦被收做贵族的后院人,想撤掉你的妓籍,要过好几道手续,至少也是一年半载后了。”
明遥听得心不在焉,仿佛这是别人的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又喝了一次药。”他突然说。
生病喝药不是理所应当?秦长安一时捏不到那个点,却又无法从那张泛着银光的面具上读取任何情绪,只能随口应了声。“嗯,很乖。”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眸子闪着熠火。
她喝了口茶,才发现他融融的目光中隐含着某种期待,这才明白他为什么急着养好病。“阿遥,只是完成任务而已,你不必太卖力。”
她说的云淡风轻,却窥见他眼底满是不悦恼意,似乎恨她不识抬举。
哪怕隔着那张银色面具,都能感受到他此刻脸色铁青,他的嗓音微微一沉。“如果不卖力,郡主很快就能找到人取代我了吧?”
一个低贱的男娼,都能被她接纳,得到她的温柔相待……这个念头,日夜折磨着他,令他又气又恨。
她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凝望着外头一池清水倒映着亭台楼阁的夜色,听着虫鸣声,这里有着足以沉静人心的寂静,像是身处与此,许多尘俗琐事都可以远离。她听出他的酸味,却又故作不知:“事实上我很庆幸,祁门挑了你种下情蛊。”
明遥喉咙一哽,他无声走到她身后,几乎贴到她的耳畔。“为什么?”
“今日一见,发现小倌倌里的男人都太粉味,你却挺好。”
这样的他,居然称得上好吗?深邃的黑眸有了一抹热度,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她没甩开,任由他握着。
为何心头竟然冒出一股子罕见的餍足感?!仿佛这就是他留下来的意义?
“能在逆境中坚持自我的人,都值得刮目相看。”她转过侧脸,弯唇一笑。“这三年你虽辛苦,却没有随波逐流,不是终于逃离那个水深火热之地了吗?”明遥的境遇跟曾经的她有些相似,所以很多时候,她都能感同身受。
这一眼,看的他心潮澎湃,不由地将她的小手握的更紧。这样璀璨光华的眼眸,这样清浅明媚的笑容,竟然不再是对着旁人,而是给他的!
迟早,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