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回望过来,以一种异常郑重的口吻回道:“还有一位不世之才,应是非阿炎你莫属。”
这个夸赞来得实在太过突然,阿炎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大人还是莫要拿阿炎寻开心,阿炎值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
从陆大人身上,便可以得知,没有无缘无故的褒扬这可是万世不变的真理。
陆大人拍了拍阿炎的肩膀,以示二人之间关系的亲近:“我们是同乡,共事这么久。我现在的想法,想必你也能知晓个大概。”
阿炎只能闷头苦笑,还以为陆大人这是发自内心的认可,却原来不过是又给他安排了任务:“是,我这就出发。”
汝东偏于天盛南端,冬日冷气森森的空气中仿佛夹带着水泽的湿意。它们无孔不入,横生在每一寸的土地上,这在终年见不得光的牢狱里尤甚。
不过是几日的功夫,湿气便入了体。凌玥憔悴着一张面容,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总也咳不出来,更无法顺利地咽回去。
陆大人做主,想要将凌玥和知秋从大牢中提出来。可奈何再一次被无影言重,有寒心元在,他这个官员做得比任何人都窝屈得厉害。
寒心元发动了汝东书院的学子,誓要给白怡的死讨一个公道。他们三三两两地堵在衙门前,妨碍了公务的执行不说,便是连早已散去的百姓都引得皆来围观。
那些一个个整日将圣贤之言挂在嘴边,放在心坎上扬言要身体力行的学子,如今反而是最糊涂混沌的一些。
最后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再一地妥协与避让。虽是可以将知秋从牢里放出,但同样还是不得自由,被时时扣压在衙门当中,便已经是陆大人所能力争的结果。
“知秋,你出去吧。”凌玥不想再在这个上面多费唇舌,干脆将身子转向了牢房的墙壁:“狱卒大哥,衙门重地是不该让闲杂人等随意逗留的。”
知秋想不到自家姑娘居然会真的赶她离开,纵是不忍留凌玥一个人受苦,可那些狱卒当真一拥而上,要将她强行带离这里。
知秋知道这是凌玥铁了心的决定,遂也只能紧了紧拳头:“姑娘您放心,婢子出去以后,一定想办法和无影少侠一同找出真凶。”
走了知秋,不知是不是错觉,这间空荡荡的牢房更显阴冷潮湿。但凌玥知道,她不能因为一个人惧怕牢中无边的黑暗与孤独,就拉知秋下水。
冬日的萧索已经发展到了整个人间无力抵抗的局面,这还尚是南端,便已经冷到刺骨之痛。
皇城京都,一片天寒地坼,雪虐风饕之下,就连飞出的檐,翘起的角都好似暴露在冷风当中战栗不止。
与南边的冷不同,京都这里的冷是一种又干又冷的状态。干燥的厉风袭来,宛如一把把磨得银光锃亮的匕首,在裸露的身体上刻划下了足以皲裂皮肤的疤痕。
一夜风起,无端的大火粲然而生,仿佛发了狂症一样,无情地吞噬着数间宫阙。人人都知道,那是冷宫当中走了水,烧死了先帝的妃子萧娘娘,以及萧娘娘身边那个忠心护主的老嬷嬷。
皇宫对于很多人来说就是一座金玉装裱到极致华丽的囚牢,想要在牢笼中求存,就必须要使出十二分的解数。
那些被人踩在脚下的,许是时运不济,许是能力不足。但无一例外的,那就是皆都为败者。
胜者经了多事,他们没有一个人肯轻易相信那传闻所言,冷宫里的大火怎会是无缘无故地因风而起?
杏子愤愤不平地在太后身前服侍:“冷宫无人看管,多年以来不曾进出外人。不携带火种,哪里来的大火?”
弦儿瞄了一瞄太后的神色,见无甚异常,这才敢接着说了下去:“所以说,应该是有人纵火烧了冷宫。”
那火势极大,直直地从萧娘娘的殿烧到了其余临近的几殿,半座冷宫都给毁了个干净。用当时赶去扑灭火势的人的原话来说,触目所及,简直就是一片无止尽的火海。
“太后娘娘,您不觉得此事多有蹊跷吗?”弦儿和杏子一应一和地说了许久,却总不见太后发声。
“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太后早就知道了这里头的内情,但是冷宫这无人愿意踏足的地方,和那里面一辈子见不得光的人,实在让她提不起半分兴趣。
“后宫可是太后娘娘您做主,敢在您的眼皮子底下纵火杀人,这也太可恶了吧。”杏子心直口快,直接就将心底话一股脑地讲了个痛快。
“杏子。”弦儿生怕她说错了话,惹怒了太后。
“可不可恶不过都是些无聊至极的手脚。冷宫的那火且吹不得这外间,既如此,也就遂了她们的心愿就是。”先帝都走了,还留着那些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干什么?
在太后眼中,其实是恨不得将那些人除之而后快的。只不过,早已成为一国之母的她,可不愿手上染血。如今,又不知是那些人的存在挡了谁的路,竟然选择了一夜之间的放火做假。
倒也干净,心内干净了,眼前自然也干净。
“弦子杏儿,你们去替本宫走一趟。本宫倒要看看,冷宫里余下的那几位到底是哪几个福缘深厚的?”
“被火烧死的人全在这里了吗?”杏子和弦儿赶到的时候,一向寂寥凄清的冷宫正是赶上来往人多的时候。
遍地躺着一些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几具尸体,空气中更是不时地传来一股又一股烧焦的气味。
闻来便是令人作呕,杏子强压着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