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正在沉默,庞煌见朱元璋陷入了沉思之中,正考虑如何把话岔开,御前值班太监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朱元璋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狼毫插上笔筒,说:“叫他进来。”
随侍的太监将彻座摆正,侍奉皇上坐下,庞煌从小太监的托盘里端过一杯新沏的热茶,放在御案上,退步一旁躬立着。
太子朱标步履轻捷地走进乾清宫西阁。这位已经二十六岁的年轻储君,瘦削的身材,清癯的面孔,细细的双眉下闪着充满成熟政客那种淡然的目光。
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身穿红袍,盘领窄袖,袍的前胸后背及两肩皆绣织金se盘龙,腰勒玉带,足登皮靴,显得俊逸如同一个儒生。
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朱标已经是一个比较成熟的政客了,但是依旧褪不去他天生的温文尔雅,生xing忠厚,在太子朱标协理政务期间,一直继续着他醉心于仁政,崇尚周公孔子,讲仁道,讲慈爱,认为杀人愈少愈好的习惯。
由于是自己比较中意,也是实际意义上最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所以朱元璋对于自己的很多想法,并未隐瞒太子朱标,反而让朱标参与其中。
这无疑是对于朱标的一种折磨,他对父皇准备进行的计划,就是那种以猛治国的方略忧心忡忡,其实在很多时候,他知道详情之后,不惜苦苦犯颜苦谏。但是在宫外见很多即将被父皇处决的大臣们时,却是不能明言。
包括庞煌。恐怕都不能领会太子朱标的苦楚,一方面是自己的父皇。一个属于将来会属于自己的帝国,他要为此负责,一方面却是自己心中的执着,还要坚持自己的信念,两方面相冲突之下,到底何去何从,其实太子朱标也是有些迷茫了。
自己经常苦苦劝谏父皇少杀人,但是自己劝父皇不要杀的人,却是在外面横行霸道。去做一些明显不利于大明王朝稳固的事情,让他怎么选呢?
选择和父皇保持一致,那和自己的信念不符,但是要违逆父皇的意思,继续为了这些人和父皇顶嘴,值得吗?
因为朱元璋改变了自己的一些做事方法,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人将一些信息送到太子的东宫去,让朱标查看。无非就是他一向所护着的人,正在做着什么事情,这些事情经过筛选,几乎都是朱标不喜或者甚至厌恶的事情。
朱元璋自以为自己想到了好办法。但是却没有想到给朱标增加了很大的心里压力,每天几乎都生活在一种矛盾之中,他虽然明白父皇的意思。也提醒自己,这些官员有时候做事虽然龌龊。但暂时却是朝廷不可替代的人才。
而且,朱元璋说提供的那些所谓令朱标厌恶的事情。几乎都是官员们相互勾心斗角和明争暗斗的事情,而在这些前提下,那些官员倒是少了很多鱼肉百姓、横征暴敛的事情,这也是朱标感到欣慰的地方,要是被朱元璋知道,保证会被自己的错误气的睡不着觉,他算计错方向了。
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朱标按照朱元璋的要求,学问和德xing并重,批阅一些除去军务的奏章,平决政事,学习做皇帝的一切礼仪和才能。而今i,却不是受到朱元璋的召见前来,而是闻听到皇帝的决心,又来劝谏来了。
朱标疾步走近御案,便要跪拜,朱元璋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父皇……”朱标在御座东首前铺着绣垫的椅子上刚坐下,便探身yu说,见朱元璋皱皱眉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朱元璋拿起御案上裴承祖的奏折,翻阅着。
“太子,今i怎么突然过来了,有什么难以裁决的政事需要朕来给些许意见吗?”
朱元璋边看奏章边问太子,眼睛没有看他。朱标欠身回答说:“父皇,儿臣今i来并无政事需要请示父皇,但是最近听闻中书省劣迹斑斑,父皇似乎已经忍无可忍,儿臣想来征询一下父皇的意见,以免儿臣在批复中书省送来的奏折时,有所错误。”
“会有什么错误?”
“最近有一份奏折,已经几次三番的呈递上来,就是关于中书省左丞相胡惟庸的告老折子,儿臣想请示父皇,如果可以,就看在胡丞相为大明曾经殚心竭力的份上,就允了吧!”
朱元璋从奏章上将目光移向太子,食指敲击着左手拿着的奏章问道:
“但是朕刚刚听到与你不同的意见,驸马都尉的奏闻,说鉴于胡丞相熟悉国事,建议暂时不能允许其告老还乡,如果身体抱恙,可以派助手协助一番,副职曰:副丞相,太子觉得怎么样?”
朱标一愣,本想避而不谈,见皇帝威严地逼视着,连忙说:“父皇,驸马都尉的这个奏章么……儿臣并未看到,这个……嗯……。”
“什么这个那个的!”朱元璋火了,将手中的折子猛地掷向太子,朱标急忙伸手接住,“你把奏折拿去仔细看看之后,再回答朕的问话,不要畏畏缩缩,哪里像个一国储君!”
“儿臣遵旨!”朱标离座躬身说。朱元璋推开御案上的茶杯,用力过猛,水泼了出来,正在边上的庞煌迅速走向御案边移开堆积如山的奏章。皇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嗯,你先去看看吧。”
朱标离开御书房后,朱元璋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如此刚烈果决,杀人如斩瓜切菜,说一不二。怎么自己的亲生骨肉皇太子却如此优柔懦弱,视流血则掩面,闻杀戮乃se变。这等妇人之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