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告示我也听人议论过。”矮子伸着脖子,声音很小,“这天要变了,连皇子龙孙都能通缉,这陕西的当官的太牛了吧,皇上怎么就愿意呢,他老人家不觉得丢脸吗。”
“这种通缉皇上肯定会知道,至于怎么为什么同意通缉龙子龙孙,”驼三爷直摇头:“那就不是咱们能管得着的了。”
“倒也是,”那矮子说道:“没想到逃到天门寨来了。这长安客栈被官差把的水泄不通,还是没有逮住他们,刚才那阵子,吓死人的。唉,听说他们从楼窗缘树枝逃走,可是进了鬼哭山,十之八九凶多吉少。即使能逃出去,到处画影图形,悬赏捕犯,逮活的赏银千两,杀死的也赏百两,谁人不见钱眼开?再说又有官差四处搜查,真正是天罗地网,就是一时两时抓不到,他们也如同无根飘萍,断线风筝,断难撑得长久。没想到一个龙子龙孙,竟然落得这个下场!!”
“不见得,”黑大汉道,“我从洛阳过来,就没有见到有通缉榜文,只要他们跑出陕西,估计就没有什么事情,再说……。”
街上传来一阵惊锣声随着大呼小叫的呐喊声。几个闲聊的人嘎然止了话头,不知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锣声和呐喊声也忽然停止,四周一片寂静。偏西的月亮不知疲倦地泼洒着银辉。春夜的蛙鸣声一片鼓噪,不时夹着从鬼哭山传来的阵阵虎啸声,令人毛骨悚然。
“砰!砰!砰!”客栈的大门又被猛烈地撞击着,同时响起粗野的吆喝声。
“开门!开门!”
那三个蹲在檐下闲聊的人惊惶地站起身,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匆匆忙忙地溜进自己的客房。慌慌张张地掩好房门。
莽莽丛林,月光从密密的枝叶缝隙中投下细碎的鳞斑,林子间散发着潮湿的腐叶的酸臭和腥气,间或泛起一阵浓郁的不知名的花香。
朱瞻垠紧紧地拉着杏儿的手,沿着荆棘丛生的泥石陡坡艰难地往下浅一脚深一脚踩在湿滑的泥石上。汗水顺着脸上往下淋,内衣也都湿透了。手不知被刺划了多少道血痕,指甲紧抠着岩石。沁出了血,抬头看,苍苍莽莽,不见山顶。
月色下,周围的山石树木都笼罩在淡蓝色的烟岚中,如哭泣的厉鬼潜伏,威伟的凶神兀立,蛙鸣虫叫鼠窜蛇行。说来也怪,朱瞻垠还好说。杏儿置身于这森森可怖的氛围中反倒没有惧怕,他们在一块略为平坦的乱石丛中坐下来歇息。
一个时辰前,捕快们闯入长安客栈时,朱瞻垠和杏儿面对闯入客栈的众多兵卒没有慌乱。杏儿轻巧地顺着古松的巨臂三踯两跳便到了主干枝丫,然后将绳索她给朱瞻垠,让他将绳子在腰间拴紧。又将铁勾牢牢的抓住粗壮树枝,防止他万一失足。朱瞻垠学着杏儿的做法,也很顺利地过来了。他们举刀奋臂将伸到客栈窗口的岔枝砍断。
“唉。可惜了我们的马儿丢在客栈了。”杏儿不无遗憾地说。
“怪心疼的,这两匹马帮了我们不少忙。”朱瞻垠摸摸被荆棘划破的腿觉得很疼痛,说,“不过丢了就丢了吧,在这山里转悠,反正也不能骑马,倒成了累赘。”
“照这样磨蹭下去,咱何时才能赶到合肥呢?”
“只要人不死,只要不给那帮人擒拿,年总能到目的地。眼下是咱闯入这不知东南西北的鬼山里,不知怎么才能走出山去。”
“好歹咱甩开了他们的追捕,那根松枝已经砍断。他们不能也不敢贸然跟着咱进山了。”
朱瞻垠没有答话,摸摸紧贴着身上斜背着的包袱,这包袱连睡觉时也紧紧贴身放着,以免发生紧急情况时忘了带走。包袱里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外,还有知县刘大人送给他们的那封信装在贴身的衣袋里。
朱瞻垠抬头望天,碧宇无尘,月如玉盘,一片空蒙,群山沉浸在梦幻般的扑朔迷离中。他油然地思念起父亲朱高炽。
“啊,杏儿,没有看出来,你的身手还不错,之前你是做什么的,还没有听你说过。”想起了父亲朱高炽,朱瞻垠的心里稍微平静一些,就这些平静之后,他想起了一些疑点,也没有迟疑什么,马上问道。
“我爹在世的时候是在街上卖艺的,奴家曾经跟着他老人家几年,学了点东西。”
“也难怪,这次也多亏了杏儿你了。”这个理由勉强能说得通,但是朱瞻垠却是心中根本不想现在追究,于是夸了杏儿一句,随即陷入了沉思。
“噢!公子是奴家的救命恩人,这一点杏儿会牢记在心的。”
话犹未了,朱瞻垠发现在离他们坐着的地方只有十步远的乱石丛中黑乎乎地立着两条毛茸茸的狼,四只眼睛在月光下闪着绿莹莹的寒光。他下意识地碰了碰杏儿的手,杏儿也同时看到了那两只站着不动的家伙。吓的就要叫出声来,朱瞻垠发现迅速按住了她的嘴,摇摇头,冷静地盯着狼不动。
“嗥——”两条狼忽然昂头曝叫,尖叫声近在咫尺,真是碜人。朱瞻垠紧紧地握住佩刀,心里紧张的不得了。
说来也怪,那两条狼嗥叫一声之后,向他们投来凶恶的一瞥,掉转头,既躬蹑躬地走了,消失在苍茫的月色里。
远处又响起了狼嗥声,虎啸声,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互相对望了一眼,惊警地握住刀柄,小心翼翼地在大块小块的石头中压着自己的月光投影朝东方走去。
第二天上午,赵健又来到长安客栈,他在朱瞻垠夫妇住过的房间仔细察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