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京师,并没有因为现在紧张的局势而影响他的日出日落、一树枯荣。只是人们的心绪难与眼前的季节更换合拍,更没有了玩赏景色的兴致,不过玄武湖上的游客明显地减少了,整个碧波荡漾的湖面上,冷落落地难见到几条游船。秦淮河也寂静下来了,丝竹管弦之声和女人艳笑之声,全都被不知方向的迷茫给带走了。整个一个京师美好的景色,就这么白白地给辜负了。
老天爷似乎也不满于人心的纷争,变坏了脾气,一会儿风,一会儿雨;一会儿燥热,一会冷寒,恨不得叫花落尽,令草地铺满泥泞,将整个的美景撕碎,变成一个浮躁而脏乱的世界。
一夜风雨,将杨杰府第庭院中的菊花,吹得黄金满地。一早起来的杨杰,颇潇洒地着一袭白布圆领衫,趿着木屐,在曙光初照的庭院中漫步。光线还较昏暗,他心里隐隐感到一种不祥。
大清早的,他是不愿往晦气的事上去想的,好读书的习性,使他触景生情,陡然心里浮出“屐齿新泥忽已深”的诗句来了。这是陆游一首题为《春阴》的七律诗中的句子。
他在心里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诗。渐渐感到放翁老先生诗中所抒发的这种矛盾心情,正跟自己眼下的心境相吻合。
杨杰这几十年来是成功的,至少紧跟当今圣上的脚步之后,他是成功地。他很满意自己的投资眼光。而最近几年他采用的是中庸之道。既同流,又不合污。他在政治上紧随皇帝的步伐。
就是在现在,他也是对三皇子依而不赖。做得含而不露。所以人们虽也知道他是三皇子的人,却并不觉露骨,还常给人以他并非三皇子一系的错觉。特别是前几年的激流勇退,游学江南,相信自己也给皇上留下一个与世无争的印象。
但是最近几年,他实在是放不下女儿的乞求,也怀着对自己外孙的期望。他只好又回来了,实在是看不了女儿用仅有的一只手给自己写的信。也放不下啊!
“叽喳......”的一声清脆的叫声,一只喜鹊从屋后的一棵梧桐的秃枝上,掠过了庭院飞向了远方。他的思绪被不愉快地打乱了。“这是个好兆头呀!”他心里高兴地这么想。
正在这时,家丁过来禀报。说是三皇子来探望宁乡侯爷,杨杰点点头,吩咐家丁将三皇子直接接到书房,而自己并没有打算迎接的意思,这样有些不符合礼仪,但是杨杰知道,三皇子不会在乎,而也需要敲打一番了。
三皇子朱允熥在侯府书房里坐卧不宁,外公让人把自己引进书房后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但是还没有露面,听家人们说,侯爷还在沐浴更衣。他没有想到趁着这个机会,杨杰还喝了半碗小米粥,吃了两根油条,正悠闲的坐在那里想事。
昨天,他整理最近遗漏的情报,知道了几个比较重要的事情。第一件事,就是关于武定侯郭镇大摆筵席的寿诞日。朱高炽重礼相送,而几乎凤阳周边的所有官员,加上京师的各路人马都前往祝贺,而自己府中也有人安排礼品,但是并未去人,但是有消息传出,朱高炽在寿宴上,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不知去向。
第二件事,那就是勇王病重,朱高炽不愿意去接替勇王基业,惹得龙颜不喜,但是朱高炽的方向仍旧是不明。
第三件事,那就是皇帝得到消息的一份抄件,肃州卫指挥使罗永辉遇刺,疑是朱高炽四子等等。
……皇帝情报系统的抄件,三皇子能得到,并不出奇,虽然皇后和杨杰父女被禁足,但是朱允熥原先就接受了一批情报系统人员的暗自效忠,当然是对三皇子本人负责,并不在杨杰和皇后的控制之中,有些东西,还是自己掌控比较好,作为三皇子,朱允熥心里很清楚。
但是现在突然接到这份抄件,弄得朱允熥竟不知怎么处置才好。
按理,这些事情基本上都和自己的前途无关,朱允熥主要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是打落水狗呢,还是拉自己的伯父朱高炽一把,因为一旦朱高炽能够继承勇王爵位,他的态度将会部分左右皇帝的态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帝对于西方的重视。
而西方也正是他最薄弱的环节,一旦有了朱高炽支持,他又多了几分信心和两个哥哥一争长短,大家都知道,勇王是绝对支持太子朱雄英的,这也是很多人分析太子十几年来在北平,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如果朱高炽能够支持自己,那么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帮助啊!
朱允熥捧着密信正在发呆,忽然听到一声咳嗽:“三皇子等急了了吧,人老了,做事也慢,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
朱允熥一慌,将密信急往袖中一塞,连忙行礼道:“外公早,谁说外公老了,外公正是老当益壮的时候,外孙还等着外公的出谋献策呢!!”
终究不敢太过高调,杨杰拱手相迎。二人重新坐下,侍女献茶。寒暄一番之后,杨杰问道:“三皇子最近在皇事院深居简出,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朱允熥心里一格登,他知道瞒不过自己的外公,不过难免想,难道外公一直还暗中和内厂有所瓜葛?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刻意的不去再往这个方向去思考。
望着外公那一张渐渐老去的面庞,那一双看似浑浊的眼睛正友善地望着他,于是笑道:“外公说笑了,只是外公来到京师良久,外孙最近又忙于政务,所以很久没有来探望,昨日从皇事院完成皇命出来。左思右考,总觉得不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