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与它一桥相隔的南里镇自然首当其冲。
灵犀杖和白冰最后相击那一刻,南里镇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晨曦在镇子东面掀开一角时,地面突然抖了两抖,不少人家的墙壁都随之裂了缝,居住了十几年的居所一下子成了危房。更有些偷工减料的房子直接扑到在地,压伤了几个人。
春来客栈的房子建的十分结实,虽然就建在黑河边上,倒是没有太大损坏,只是外墙的几棵大树禁不住震,砸倒了院墙,客人们便都吓得不敢住了,纷纷退房走了。
刘德正和刘慧珠处理完这些事,战战兢兢地相互搀扶着走到客栈门口,看着黑河上浓郁的魔气,各自在心中给江灵又烧了一把香。
客栈前的长街上,原本铺得平整的青石板裂开一道两尺深的巨缝,从远处一直蔓延到黑河的无名桥下,无言地昭示着世事无常。
南里镇乱成了一团。
虽然人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都敏锐地察觉到最近可能不太平。有些人收拾行囊投奔亲戚,有些人暂时跑到乡下去避祸,还有些人焦急地聚在一起,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大街上因此热闹极了,尘土飞扬,骡马嘶鸣,小儿扯着嗓子乱喊,妇人们泪眼汪汪地告别邻里故旧,吵吵嚷嚷,混乱无比。
还有一部分人不跑也不躲,比如刘德正一家,房子裂了缝就补,棚子倒了就扶起来,牲畜惊了就哄一哄。之所以这么淡定,倒不是坚信苏幕遮有本事守住自己的窝边草,更不是心态好到出了事也安之若素。说起来其实还有些无奈和辛酸,因为这部分人知道,外面只会比这里更乱,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孙虎家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一家人挤在一辆驴车里,老的老,小的小,个个脸色仓皇,看起来实在可怜。孙虎的爹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犹自看着晋阳域发呆的孙虎,气不打一处来,踮起脚来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吼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孙虎却被这一巴掌拍出了勇气。他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看着车上的亲人们,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只有一双眼睛亮得耀眼,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二话不说就是三个响头。
“爹!我答应了白堂主要保护江灵,现在江灵生死未卜,我不能走!你们先走吧,等我找到了江灵,再去找你们会合!”
孙虎的爹,一个老实巴交的铁匠,这辈子也不可能理解自家的臭小子此刻的所思所想。他只知道一家子要逃难了,儿子却要为了个小丫头抛下亲人不管,还说什么白堂主让他做的?若不是魔界的人兴风作浪,他们此刻至于举家外逃吗?真是岂有此理,吃里扒外!
他怒瞪着眼睛,一扬手重重地扇了孙虎一巴掌,这只手常年打铁锻造,快要跟铁一般坚硬了,力量更是不容小觑。
孙虎被他打得歪倒在地上,耳朵都跟着嗡嗡地响起来,却仍是爬起来跪好,执拗地扣头不止,把碎成八瓣的青石板磕得吭吭作响。
铁匠踉跄一步,再要打他,却被人抓了手,孙虎的大哥孙康恳求道:“爹,让他去吧!”
铁匠怒气更甚,孙康看了看傻弟弟,下定决心似得跪在他身边,仰头道:“爹,虎子不在,还有我。”
铁匠惊怒交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终是重重地摔了手,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孙康拍拍孙虎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也跟着上了车。
孙虎直起身子,看着亲人们渐行渐远,直到完全看不到,才从地上站起来,愣了一会儿,拔腿便往春来客栈跑。
刘慧珠正坐在大堂里,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发呆,突然看到一个人影蹿进了门,一见到她就住了脚。刘慧珠定睛一看,竟然是孙虎。
她惊讶地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孙虎咽了一口唾沫,那个仿佛不会打弯的脖子终于弯了弯,垂头低声道:“我要去找江灵,白堂主让我负责她的安危。”
刘慧珠叹了一口气,愁的眉毛都挤到一起,道:“江灵进了魔域,恐怕凶多吉少了。”
孙虎猛地抬头看她,目光炯炯地喊道:“那也要把她带回来!”
刘慧珠看着他,突然涨红了脸,气冲冲道:“你喊什么!我不想把她带回来吗?”
孙虎怔了怔,将嗓音降了降,道:“不管怎样,我们得试试。”
刘慧珠看着孙虎坚定的脸,想起江灵的种种,一下子觉得豁出去了。她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大堂,忽然凑近孙虎小声道:“怎么试试?现在这么乱,没人注意到我们,不如趁现在……”
“去黑河看看!”
刘慧珠看着孙虎晶亮的黑眼珠,有些担忧道:“黑河我们过不去。”
孙虎舔了舔嘴唇,道:“魔域肯定是出事了,万一,我们能趁机溜进去呢?”
刘慧珠打心眼里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可是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多做一些尝试总比现在在这里干坐着要好,于是郑重地点点头,跟着孙虎悄悄地出了客栈的门。两人贴着墙根避开了街上乱糟糟的人群,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黑河边上,站到无名桥下。
黑河上魔气蒸腾,激烈地翻涌着,几乎要破除河上的结界蔓延到人界来。河上的无名桥自然也被魔气覆盖得严严实实,只隐隐看到人界这边的桥头。
黑河成了这个样子,自然是过不去了。
刘慧珠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拉住了孙虎的袖子,着急道:“这下子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