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人牲?她还没死?”程牧游心头一阵窃喜。
晏娘黯然的摇了摇头,“祭祀已经完成了,”她朝鼎后面一指,程牧游看到,那里俨然还有一具小小的尸身,也是差不多的年龄,只不过,她少了两只手臂,看起来是那么的瘦小,那么的无助。
“这帮畜生,连孩子都不放过,”程牧游捏着拳头走过去,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踢了那青铜鼎一脚,“他们要复活的东西就在这里?”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人数不对啊,孙怀瑾那个驼背的徒弟又在哪里?”
“我到了之后,发现这孩子被挂在树梢上,将她解救下来的同时,把青铜鼎封印住,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可是由始至终,都没有再见过其他人。”
程牧游一怔,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紧起来,他想起刚才在浓雾中的那个东西,它贴着自己的后背,飞快的窜了过去,带给他一阵凉飕飕的寒意。
“晏姑娘,这铜鼎里面,真的是他吗?”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青铜鼎微微的颤动着,里面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就是因为听到里面有活物,所以晏娘才毫不犹豫的将它封印,只是,里面那个东西,真的是孙怀瑾吗?
“砰”。
青铜鼎被晏娘踹翻在地,鼎盖弹了出来,在泥泞的土地上滚出了几尺才停下。
黑的鼎口白雾缭绕,两人屏住呼吸,不发出声音的朝它靠近过去,目光紧紧的锁在鼎中的那团黑暗上面。
一双满是青筋的手慢慢的从里面探了出来,它们抓住地上的草根,艰难的将身子带出铜鼎。
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头儿扶着腰艰难的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冲两人嘿嘿的笑着,笑得那具驼得厉害的身体都跟着抖动了起来。
“我们上当了,孙怀瑾看来已经能从鼎里出来了。”程牧游声色肃然。
“你敢骗我?”晏娘目切齿,五根细长的手指一把卡住那老头儿的下巴,直掐的骨头咯吱作响。
老头的脸登时涨的通红,手臂胡乱挥舞着,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要被活生生掐死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松了下来,身体突然缺少了支撑,他向后一仰,翻倒在地上。
“说说看,那老道为何要杀孙怀瑾,我可不相信他是为了解救天下苍生。”她的声音变得又硬又冷。
老头儿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发出一声长长的冷哼,“他当然不是,说来说去,他还不是为了我师父手里那几十条人命,他做的恶事,远远比师傅多得多,看他脖子上那条疤就知道了,那么粗的一截,全是冤魂留下的痕迹,他要不想尽办法为自己续命,早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
程牧游心思一动,原来,那老道真不像自己想的那样,他之所以杀孙怀瑾,不是为了济世救民,而是为了争夺他孙怀瑾口中的那块肥肉。怪不得晏娘方才那么生气,原来,竟是自己搞错了状况。
“我早看出来了,你们这些当官的,表面上一个个道貌岸然,实则还不是同我们这些亡命徒一样,手上沾满鲜血。”老头儿嘶嘶的冷笑。
“你憎恨官府,所以才故意将王城的尸体弃在街市,就是为了向官府示威,”程牧游眉头一皱,“等等,你的意思是,那老道是公家的人?”
“他当然是,他腰上挂着的是......”
话没说完,头突然一歪,软绵绵的耷拉在肩膀上,他的脖子被晏娘扭断了。
程牧游大吃一惊,他扭头看着晏娘,发现她一只手还握着老头儿的脖子,眼睛却在看着自己,目光坦然,毫不掩饰。
如此对视了一会儿,程牧游率先将目光从她身上撤离,现在不是深究这件事的时候,或者说,在这个时刻,他已经意识到,她身后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复杂的多,沉重得多,他自己都不清楚,到了拨云见日真相大白那一天,他是不是承受的起。
“大人,”晏娘把老头儿的尸体甩到一边,慢慢踱到程牧游身边,“没话想问我?”
程牧游看着她,心情五味杂陈,然而只是一瞬,他脸上突然浮起一个淡淡的笑,英俊的脸庞慢慢的放松下来,“姑娘做事自然有自己的理由,现在恶人不得善终,程某也就放心了,只是,”他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双浓眉骤然一拧,“胡家还有一个人跑了。”
“还有?”
“这老头儿的孙子,胡靖的儿子,他和孙怀瑾一起跑掉了。”
***
狭窄的老山道,弯弯曲曲,阴森可怖。月亮被涌来的黑云遮盖,只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来,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阵缓慢低沉的沙沙声,衬托着夜的静谧。
山路上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埋首赶路,那是个垂髫小孩,头顶扎着两个圆圆的发髻,身材圆润微肥,胖胖的脸蛋上嵌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就年画上的娃娃似的,可爱灵动。只不过,他脚上腿上沾满了泥巴草根,右边的鞋底也烂掉了一半,一看就是经过长途跋涉,走了很久的山路。
前方有几点豆大的灯光,在夜风的吹动下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小孩儿看着那几点灯火,嘴角噙出一个诡谲的笑,他朝旁边的树丛里轻轻喊了一声,“前面有户人家。”
草丛里传出了的一阵响动,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探出来,五指蜷曲,指尖在泥泞的山路上试探着动了几下,朝小孩儿的方向挪了过去。
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