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塔的大门被打开了,里面灯火通明,每一层的角落里都点着长明灯,照亮了墙上色彩斑斓的佛教壁画。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黑檀木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黄金打造而成的盒子,晏娘走过去将盒子里的经卷拿出来看了看,嘴边圈起一个笑,“这老儿果然腰缠万贯,连道明的经卷都被他得了。”
“道明大师乃唐代高僧,怎么听姑娘说起来却像是一个相识的旧人?”程牧游抬起眼睛问道。
晏娘没理会他,她收起了嘴边的笑意,将桌子挪到一边蹲下身来,手指轻轻的在地板上抚过,摸到一处地缝时,指节一弯,轻轻地在上面敲了两下,“难怪你的人搜遍了荆府也没有收获,原来这桌子下面还有一间地宫。”她口中轻声吟喃着,手下却猛一用力,“唰”的将一块地板提了起来,露出下面黑乎乎的一个洞口。
程牧游等人吓了一跳,他们赶紧凑上前来,接二连三的从那洞口跳了进去。油灯照亮地宫的那一刻,晏娘轻吐了口气,“是这里了,它就是困住寄瑶她们的那间屋子。”她一边说一边朝屋子的一角走去,手指在墙上刮了刮,“大人,这屋子被水泡过,墙壁上留有明显的水渍。”
“我明白了,”程牧游的声音里透着悲凉,“他把这些女子关在这里供自己享用,可是前段日子黄河水,便将她们遗弃在这儿,活活被水淹死。水退之后,他便命人将这些尸体的手脚捆上石头,丢到荆府边上的泉湖里,以为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埋葬掉自己的罪行。”
“上一层是神佛,下一层是炼狱,有时候,天堂和地狱仅一线之隔。”晏娘的脸上露出一抹狠辣的神色,“这荆老儿可能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他吃掉自己的妹妹,啃食掉那些残骨的时候,他已经彻底的放弃了做人的权利,蜕化成了一只魔。”
“我也料到了,他说自己在坑里看到的那些食物,其实是他的幻像罢了,或者这么说,他的理智在那个时刻已经彻底崩溃了,为了能继续活下去,继续心安理得的活下去,他只能给自己编制了一个幻像,否则,任何人都无法在啃食掉了那么多同类的残骨后,还能在世间苟活。”
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声,程牧游抬起头,看见一束束红光从佛塔的小窗中透了进来,不禁悲从中来,他想到这里很可能就是蒋惜惜丧命的地方,心脏霎时被巨大的哀痛抓住,“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不知道惜惜生前有没有被他……”他紧咬着嘴唇走到洞边,双手拉着边沿跃出洞口,飞一般的朝外面走去。
“大人,大人……”史飞和史今紧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晏娘看着他们几个人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丝他人看不懂的神色,这里面有好奇亦有同情。她也跟了出去,朝着玉泉镇最热闹的那一方天地走去。
悲伤可能是人们最难忘却,却也最想忘却的一样东西,而节日往往给了人们一种特权,去遗忘掉那些不快的往事,尽情投入的狂欢的气氛中。
玉泉镇的镇民们现在就是如此,他们围绕在瓦窑的旁边,看着它越烧越高的火焰,心里翻腾起了久违的热情和愉悦,每个人都忘情的唱着跳着,似乎这火能驱逐出根植在这镇子上很久的那缕阴冷,将阳光重新召唤回来。
荆云来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身上披着件枣红色的鹿皮大氅,现在虽然是五月天,但夜里的风还是凉的,不得不添件衣服。他看着那些衣着单薄围着火光跳舞的人们,心里不禁升起一丝羡慕来,虽然他保养得宜,身子骨远比同龄人来得硬朗,但是在这种时候,还是不得不服老的。他看着眼前飘散的火花,情不自己的伸出一只手掌,想将它们握住,可这些星星点点的火花很快熄掉了,不肯在他手里多停留一刻。
“呵,风烛残年又如何,只要享遍世间所有的美乐,纵是死,也无憾了,毕竟,多活的这几十年我已经是赚了,”他眼前再一次浮现出儿时伙伴鲜活的身影,喉咙里出咕噜咕噜的笑声,“比起你们,我真的该知足了,我荆云来活得这么恣意,也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我要把他们亏欠你们的,都活回来,好好地活回来。”他弯腰从脚旁边的木桶里盛了一大瓢煤油,“哗啦”一下子全部泼在瓦窑上面。
火苗猛地窜向天空,燃起一大蓬黑色的烟,把离得近的孩子们熏得吱哇乱叫,见此情景,荆云来心里的得意也如火焰般蹿高了几分,他放声大笑,花白的胡子跟着身体一颤一颤的,“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你们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现在还帮了我一个大忙,将那些尸都吃掉了……”他笑着笑着竟凄凄的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脸上的褶皱歪歪扭扭的滑落下来,一滴一滴掉落在焦黑的泥地上。
程牧游挤过人群朝荆云来的方向走去,史飞跟在后面急急的劝着:“大人切不可莽撞行事,如那老儿所说,若大人没有任何名头便杀了他,可怎么向朝廷交代,他毕竟是当今圣上器重的皇商,又是名满四方的大善人,若是命陨大人剑下,那后果真不是新安府能承受的起的。”
程牧游步子不停,“我当然知道,所以才不会让他的脏血污了我的剑。”
史飞舒了口气,“那大人准备怎么做?”
程牧游盯着前面那个披着大氅的身影站住不动了,他的声音冷酷的像万年不化的冰川,“今晚如此热闹,镇上所有的人都拖家带口的出来了,若是其中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