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儿的口鼻已经不能呼吸了,他用眼角的余光瞄到身旁放着一只比他人还要高一点的青花瓷瓶,于是咬着嘴唇,用尽全力朝那瓷瓶扑去。
瓷瓶倒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这声响不仅惊动了在床边打盹的奶娘,也把隔壁屋里的史飞唤醒了,他摸起剑就冲进了迅儿的房间,却看见那孩子躺在一只七零八落的瓷瓶旁边一动不动。史飞心下大惊,喊着迅儿的名字就欲朝他奔去,可是就在他刚刚迈出脚步时,背后的汗毛如同感应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般,齐刷刷的立了起来,随后,奶娘惊恐的声音从床旁边响起,“鬼啊,有鬼啊。”
史飞感觉自己的身后贴着一个凉凉滑滑的东西,随后,两只小孩子的手掌慢慢的攀上了他的腰部、背部,把他身上的袍子给浸湿了一大片。他的口鼻间弥漫着一股腥臭的泥土味儿,这味道让他的脑袋一阵眩晕,好在史飞是习武之人,在这千钧一之时,他猛地将手里的长剑拔出剑鞘,剑身在月亮的照耀下出凛凛寒光,他身后的感觉终于渐渐的消失掉了。伴随着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史飞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从门前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云莺姐姐,回来了?”看门的小厮陪着笑脸冲刚踏进霍府大门的云莺说道。
云莺见府里一片寂静,便轻声问道,“老爷睡下了?”
“可不嘛,这打击接二连三的来,谁能受得了,所以许总管便早早伺候老爷回房睡了。”
云莺点点头,抬步朝院里走去。
前堂里四处缠着白绫,桌上面放着两根白蜡和一块灵牌,灵牌上的字迹在晃动的烛光中若隐若现,灵位的前面是几盘果子,由于小莩死得太过突然,府上甚至来不及准备她最爱吃的蜜饯,只能临时拼凑了几样点心干果。
几个守夜的丫头婆子都已经睡着了,横七竖八的躺在屋子里。云莺看了他们一眼,眉间多了几道细细的纹路,她刚想把她们叫醒,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许总管?”云莺望向身后轻轻说道,“老爷歇息下了?”
“刚睡,抱着小莩小姐的衣服才勉强合上眼,”许总管叹了口气,“夫人,哦不,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收监了。”云莺转头望向桌上的灵位,“她都认了,不过想不认也是不成的,这么证据确凿的事情……”
“也是。”许总管看着云莺纤细的腰肢,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他跨过地上那几个还在沉睡的丫头,来到云莺身边拽住了她白皙的手腕,“你也折腾了一天了,不如,也早点安歇吧。”他的目光划过她小巧的鼻子和殷红的唇瓣,最后落在那截娇嫩的脖颈上。
云莺将手猛地抽了回来,她压低了声线,眼睛朝一个正在翻身的丫鬟身上一扫,“许总管,小莩刚走,我今晚是一定要守着她的,再说了,老爷近来肯定睡不踏实,你还是贴身伺候的好。”
许总管干咳了两声,抓了抓脑袋,他猛地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丫鬟踢了一脚,“老子都睡不了,你们一个两个的倒是睡得比猪都香。”
月光洒进屋子,将室内镀上了一层奇异的银色,挨着云莺的小丫头又打起了哈欠,不一会儿功夫,就将身子靠在蒲团上打起了呼噜。云莺跪着不动,即便腿已经麻了,她却依然没有站起来揉揉它们的打算,她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小莩的牌位,背部绷得笔直,就像暗夜中的一尊雕塑。
桌子下面的阴影中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动,云莺被这声音惊得一个激灵,她如梦游一般站起身来朝桌子走了过去,俯下身后,看见一块糕饼在地面上滚了几下然后停住不动了,她不禁稍稍舒了口气,伸手将那块硬邦邦的糕饼捡起来,却现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好像是被什么人在上面咬了一嘴。
“这些丫头们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连小姐的祭品都敢偷吃。”云莺心里暗骂了一句。
她蹙着眉毛准备把那些熟睡的丫头婆子们叫起来训话,可就在她扶着麻木的双腿要站起身时,却听见桌下面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云莺的头皮猛地一紧,就像什么人扯着她的头使劲拽了一下似的,她盯着桌下的那团漆黑,鼻间渐渐的被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儿占据,那味道里面还混着一股子让她极不舒服的气味,不过她已经紧张的不能动弹,所以一时无法辨别这味道到底是什么。
一阵风吹进屋子,桌上的烛光闪了闪,把那团漆黑照亮了一个瞬间,可是即使只有这么一个瞬间,云莺还是瞥见了那个白色的影子,她瘦瘦小小的,蜷缩在桌子下面瑟瑟抖。
云莺终于想起那股让她不舒服的味道是什么了,就在今天早上,她偷偷抱着小莩的尸身从霍府出来时,就觉得她身上那件新做的寿衣散着一股尚未散去的染料的味道,那味道说臭不臭,但却让她的胃部不断地产生出阵阵不适。
“难吃。”那个瘦小的身影说话了,可是她的声音和生前已经完全不同了,那声音听起来冰冷怪异,是因为她的嘴唇早已被地底下坚硬的泥土冻住的缘故吗?
云莺猛地把糕饼扔到地上,她双手撑地勉强朝后退了几步,却冷不丁的摸到了一块硬硬的木牌,她把那木牌拿到眼前,才现这是一个灵牌,上面写着“先室王氏之牌位”。
云莺出一声惊呼,这不是大夫人的灵位吗,它怎么会出现在小莩的灵堂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