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饭菜上桌,一桌子人吃到中途时,梁白柔忽然有些煞风景道:“三弟,昨儿个海娘未醒,我也无心思过问那刺客一事,如今恰好我们都在这儿,你倒是说说那日你带着侍卫在城门拦截时与你们搏斗的那一方人马身手如何?约莫是哪儿的路子。”
梁白柔这一问倒是问出了薛海娘的心声,她下意识搁下筷,也望着秦十五。
秦十五下意识瞅了南叔珂一眼,见他面无异样,方才道:“那命损于嫂子手中的刺客原是此番混入护卫之中一路随来的,我竟是未觉异样,也是失误。至于与我等搏斗之人,从招式、身手佩剑上猜测,并非佣兵或是杀手,那一帮人训练有素,倒像是……江湖帮派,高门世家的护卫。”
梁白柔登时面色一凛,面容也青白了些许。
江湖帮派自是不在顾虑范围之内,一来,她出身氏族梁家,与江湖帮派并无恩怨瓜葛;二来,入宫后她便是深居简出,后宫尚且不曾与人结怨,更枉论千里之外的江湖门派。
而高门世家中,能冒着大不违置他于死地,无疑是看不惯她腹中龙子的后妃。
马氏乃太后母族,行事皆听太后指令,太后忧心皇帝子嗣单薄,巴不得她这一胎好好降世。
萧氏虽是先帝在时崛起,可新帝登基,因着贵妃掌权倒是渐露锋芒,且萧贵妃城府极深,敌友难辨。
柳氏乃柳淑妃母家,倒是根深蒂固,世代传承,其父兄亦是身居高位,且曾与梁白柔结怨……
宋氏亦是近百年来渐露矛头的氏族,宋昭仪亦是宋氏嫡系贵女,宋昭仪此人依附贵妃,素日左右逢源,趋炎附势,可这更能彰显出此人慧黠狡诈,如此给人当枪使的事儿应当是不会做。
南朝之内,有头有脸的高门世家无非梁氏、马氏、萧氏、柳氏、宋氏,而其中,有可能对梁白柔动手的,便只有萧氏、柳氏与宋氏。
薛海娘见梁白柔面色不佳,暗下悄悄覆住她微凉的掌心,对秦十五清浅一笑,“不管那刺客背后是何人,既是暗中打点上下,遣了人混入护卫之中,便可知此人居心,一次未能得手,想来会有下一次,若是他贼心不死,便能很快揪出他露出的狐狸尾巴。”虽是对着秦十五所言,可在场谁都知道,此番无非是为着宽慰梁白柔。
南叔珂道:“我瞧着嫂子面色不佳,三弟莫再说些有的没的扰得嫂子不安。”他冲着梁白柔清浅一笑,声线醇和,却好似无形中被赋予魔力,令人心安,“无论幕后是何人操纵,嫂子只需安心养胎即可,我既是承了父亲之令一路护送,自是保嫂子无虞。”
薛海娘有意无意睨了他一眼,倒是有些想笑,他此番佛光寺之行倒是亏大了,先帝诸子中他排行第三,皇帝居七,如今倒是七弟成了父亲。
薛海娘倒是难得顺着他一回,往梁白柔碗中夹了块她素日爱吃的鱼肉,安抚道:“嫂子如今只要吃好睡好即可,今儿再歇一晚,无论清风醒着还是未醒,明日都上路,左右此行不缺大夫,不怕出了变故。茴香镇距大雁城不过两日路程,待抵达佛光寺嫂子便可安心了。”
若真真论起来,此行四人中,梁白柔最信任的便是薛海娘,此番见她这般道,便稍稍安了心,“好。”
许是变故横生之故,诸人胃口皆是不佳,随意用了些许,薛海娘便扶着梁白柔上了楼,伺候她歇下。
外头一阵步伐声传来,薛海娘心里头约莫有了想法,走到门前轻唤了声,“可是十五?”
那人影登时站定在客房前,薛海娘推门,见是秦十五,笑道:“既然真是你,想来我与殿下倒是想一块儿去了。”
见秦十五欲言又止。
薛海娘也知他想说些什么,便道:“你家殿下可是在下面等我?”
秦十五颔首。
“如此你便替我看着梁婕妤,我这边下去。”
来到楼下大堂。
现下已近戌时,一楼大堂的旁人已是寥寥无几。
薛海娘边走边笑,心道清惠王倒是选了个好时辰。
南叔珂一听脚步声,头也不抬便已是洞晓来人身份,执杯抿了口酒,“十五可是与你说了?”
许是一楼大堂往来之人屈指可数,南叔珂倒也没了伪装的心思。
薛海娘不疾不徐走至方桌前落座,慧黠一笑,“便是他不提,方才你说那话,我已是猜到几分。”
自顾自拿了个白釉瓷杯,取过南叔珂面前的酒壶,斟了个见满,抿了一小口,刚入嘴,便是皱紧了眉头,“这酒怎的如此烈。”
南叔珂轻笑,接过她手中白釉瓷杯,“这酒名为‘热河’,我只在西北一带见过。那儿冬日里冷得很,用这酒驱寒最好,原想着离了西北便是再也喝不着这酒,却不想这茴香小镇竟能找得到。”
薛海娘莞尔道:“烈酒伤身,殿下少饮为妙。”
南叔珂意味深长一笑,“我清惠王府的女眷,个个都盼着本王喝得一塌糊涂好宿在她们苑中,倒是难得遇着劝本王少些饮酒的人。”
薛海娘眼角微抽,却也是一瞬,须臾便笑道:“王府女眷盼着能早日诞下殿下子嗣,自是个个如洪水猛兽般,奴婢不才一心侍奉梁氏,若殿下今晚喝多了不省人事,难免叫歹人有机可乘。”
都说清惠王殿下自从解甲归田后,由着从前的不沾女色蜕变至如今的后院十八女郎,个个貌美如花,王府后宅夜夜笙歌。
只可怜了这前半生甚少与女娇娥接触的王爷,如今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