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叔珂神色肃然,且眉宇间凝着一股愠色。
反之,薛海娘却不以为意,浅笑轻颦,好似她与此事毫不相干。
“殿下如此言之便是过了,您既是与北辰郡主自幼相识,便是晓得她并非滥杀无辜之人。奴婢仅是一平凡女子,渺小如尘埃,她虽一时心直口快,可若真动起手来,她怕是下不去手的。”薛海娘有条不紊地分析,神态自若。
便是她这一副好似将一切掌控于手的模样,才是真真叫南叔珂瞧了怒上心头。
凡事总有例外。
且她与北辰琅婳不过一面之缘,她怎能笃定北辰琅婳便是这般性子,如此以命相赌,未免过于荒唐。
南叔珂气得笑了,琥珀玉石般的眸子登时一番腥风血雨降临,惊涛骇浪席卷而来,“渺小如尘埃,平凡女子……你倒是将自己贬到了泥泞里头。”薛海娘好似察觉到他深吸了口气,接着又用那近乎嘲蔑的口吻道:“本王虽不信神佛之论,可那日摆摊的小老道有一句话本王却是极为认同。以你的心智与胆量,若有一日真攀附上皇帝,登上那后位也并非没有可能。”
薛海娘虽非家世显赫之女,却也是出身世家。当下朝局,马氏、萧氏独大,梁氏亦是世代皆为朝中栋梁,皇帝早有提拔薛氏、宋氏之意。否则,那薛氏也断不会因怀上一子便登上四妃之位。
薛海娘面色一凛,微垂着眼,半晌才假意笑道:“殿下这话可莫要再说,若叫梁姐姐听见,奴婢便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
南叔珂并未理会她。
他实在是替薛海娘深感忧虑。
若他再这般任由着薛海娘胡言下去,他怕是会忍不住伸手钳住那纤细有如天鹅般的脖颈,便如二人头回见面时。
薛海娘心里头乱糟得很。
南叔珂那一句‘登上后位也并非不可’着实如一根利刺般没入她心头。
尖锐而又隐晦的痛。
仿佛勾勒出前世种种不堪。
原是微妙怪异的氛围,因一黑衣黑袍男子现身而被打破。
黑衣黑袍男子朝南叔珂拱手见礼,正欲开口,却被南叔珂一手势拦下。
“先下去吧。”南叔珂淡淡出声,即便他未开口回禀,南叔珂也已晓得他来意。
见黑衣黑袍男子悄然离去,薛海娘终是问出萦绕心头许久的困惑,“还不曾问过殿下,你如何能在昨夜便赶至佛光寺,又或者说,你如何能晓得北辰兄妹二人便会来这佛光寺?”
南叔珂搁下竹筷,瓷碗里头的面已是见底,只剩下些许汤汁与碎葱末,他抬眼,眼中已无方才的愠色,甚是平静说道:“方才那人是我手下最擅轻功之人,我虽无法断言他尾随天下高手可做到不被察觉,可以北辰兄妹二人的功力却是察觉不到鬼影的存在。”
薛海娘恍然。如此一来,这唤作鬼影之人该是那一日便随着南叔珂与她一同去了断崖,再瞧见北辰兄妹二人离去之后在无主上发号施令的情况下便紧随而去。
薛海娘调侃道:“难不成他连你的安危都不顾,任由你昏倒在山洞里头?”
若恰巧来人,对南叔珂意图不轨,他岂非一朝便失了主子。
南叔珂并未理会她的调侃,“我一早便对他下令,此行无论是何变故都需紧随北辰兄妹二人。再者,我当时也并无性命之虞,他自是无需留下护卫。”
薛海娘毫不留情地嘲笑,“是呀,若殿下不幸丧命他正好也换个主子。”至少无需像他这般刻薄又脾气怪异。
原是玩笑一句,却不想南叔珂偏生正经点头,“他并非我属下,鬼影轻功无双,自是有些傲气,若非昔日我碰巧救他一命,他如今也不会为我卖命。”
若是他当真不幸丧命,鬼影自然也就恢复自由之身。
南叔珂许是不愿与她探讨这等事宜,随意岔开话题,“怎的?不去瞧你梁主子?”
薛海娘一听,脑子里的弦好似被拨弹一下,瞳仁好似缀着星辰般熠熠生辉,“去,自然要去。”
她今儿一早起身,费尽心思,又是采集雏菊玉露,又是向僧人讨要食材,便是为着奉上这丰富早膳,换来见一面梁白柔的机会。现在难得南叔珂松口,她自然不可能放过机会。
南叔珂领着她去了梁白柔的住处,未送入屋内便离去,道是私下有事处置。
薛海娘猜想他定是为着北辰兄妹一事奔波,便不再多问。
入了厢房院落,轻叩拴上的梨花木门,不一会儿便见清风前来开门。
“可算是见着海姑娘了,主子未见着海姑娘,途中焦虑不已,又从王爷口中得知海姑娘是为着她才随歹人去了,主子更是愧疚伤心。”清风上前紧攥着那纤白柔荑,双目隐隐含泪,眼窝处更是一圈乌青,面容憔悴。
见她精神不济,薛海娘也料想梁白柔这两日定是茶饭不思,夜难安寝,抚慰几句后便直直入了内室,见梁白柔身上披着坎肩,身上盖着毯子,歪头喝着安胎药。
见来人是薛海娘,梁白柔险些摔了手中的安胎药,起身便轻斥道:“你此番怎可如此草率,那北辰兄妹二人我也是略有所闻,自小长于江湖门派,性情暴虐,你若是出了事儿我如何能安好。”
若薛海娘真是为她丧命,莫说能否安然诞下腹中皇儿,便是后半生也会为着此事愧疚难安。
薛海娘柔声劝慰,“北辰兄妹二人虽自幼长于匣子门,却非滥杀无辜之人。否则昔日我断不会草率随之离去。如今便是好了,你我皆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