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提携后辈在大宋是出了名的,但凡遇到才学出众的年轻士子,他都会格外关照,十多年来皆是如此,使他一直受到大宋年轻士子们的景仰。
但任何传闻都或多或少带有夸张的色彩,欧阳修是喜欢提携后辈不假,但并不是任何一个年轻士子找上门他都会接待,那样的话,他什么事都别做了,整天接待士子也来不及。
欧阳修当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接待,想得到他的青睐,或者能得到他接待的机会,那必须是要有人介绍,而且介绍人也必须是他的挚友,或者有足够的地位。
如果是他的后辈,而且又没有足够的地位,欧阳修一般是不会给这种机会。
但范宁比较例外,倒不是范宁的从五品官衔让他看重,也不是因为范宁是范仲淹的孙子,而是因为他对范宁一直怀有歉疚。
他可是答应收范宁为门生,最后却没有办到。
正是欧阳修因为心怀一丝歉疚,所以今天范宁第一次带人来请他指点,他没有任何推脱,接过苏轼的文稿便细细看了起来。
先是一笔极为飘逸的书法便让欧阳修眼前一亮,他心中暗赞,“好字!”
他又看下面两首诗。
《潭》
翠壁下无路,何年雷雨穿。
光摇岩上寺,深到影中天。
我欲然犀看,龙应抱宝眠。
谁能孤石上,危坐试僧禅。
另一首是《南寺》
东去愁攀石,西来怯渡桥。
碧潭如见试,白塔苦相招。
野馈惭微薄,村沽慰寂寥。
路穷斤斧绝,松桂得干霄。
这两首诗是苏轼出川后沿途所写,虽然和他后的名作相差甚远,但已经隐隐透出了不凡之资。
欧阳修心中已经暗暗夸赞,这个年轻人颇有灵犀,绝对是可塑之才,欧阳修又看了看苏轼写的两篇散文,顿时大赞,散文立意高远,文字却朴实无华,和时下流行的华丽体裁迥然不同,正是欧阳修所倡导的新散文风格。
欧阳修再抬头看苏轼时,眼睛里已充满了笑意和毫不掩饰的赞赏。
.......
接下来的时间范宁基本上被无视了,欧阳修居然把苏轼兄弟带到自己的书房里去交谈,虽然也叫上范宁,但范宁却没有兴趣陪太子读书,他告罪一声,独自在中庭里逛开了。
进来时的那片裙裾让他想到了欧阳倩,当然,那女人肯定不是欧阳倩,欧阳倩早已出嫁,孩子都应该有了,不会在欧阳府宅中。
但范宁还是想了解一下欧阳倩的近况,刚才不好意思问欧阳修,看看能不能遇到一个丫鬟之类。
范宁走到中庭的圆门旁,刚才就在这里看见了裙裾,不过此时,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前面是一座院子,里面种满了梅树,梅花已谢,树枝上挂满了小果。
范宁刚要走进去,身后忽然有人叫他,“官人请留步!”
范宁回头,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跑来,正是刚才在门口遇到的管家,范宁退回来指指前面梅树笑道:“我想去看一下青梅!”
“官人很抱歉,那边是内宅!”
范宁顿时醒悟,那边居然是内宅了,一般去别人家做客,内宅是绝不能随便进的,就像现在做客不能随便进主人家的卧室一样,这是做客规矩,虽然没有贴上内宅牌子,但也没有人会随便乱走,一种不需要言述的潜规则约束着宾客。
范宁连忙歉然道:“我真不知道,很抱歉!”
“没事的,官人肯定不知道,我只是提醒一下。”
管家知道眼前这位可是朝廷高官,不是那些来向主人请教学问的学生,不是自己能随便得罪的。
管家笑了笑,转身要走,范宁连忙叫住他,“请稍等一下!”
“官人还有事?”管家停住脚笑问道。
范宁踌躇片刻,问道:“府上倩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管家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范宁解释道:“我已经五六年没有倩姑娘的消息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出嫁?”
管家拍拍额头,“你说的是长姑娘,小人是三年前来这里做管家,正好是长姑娘出嫁,嫁给云尚书的次子,不过.......”
“不过什么?”范宁看出管家目光中有一丝黯然,让他感觉有些不妙。
管家痛惜地叹口气,“离成婚还有一个月,云衙内便病倒了,在成婚前一天撒手人寰。”
“啊!怎么在婚期?”
范宁惊呼一声,死的时间太不巧了,成婚前后三天叫做婚期,如果丈夫死在婚期中,这个克夫的黑锅就背定了。
“可不是!说起来这个云尚书真不厚道啊!他儿子眼看病得不行,老爷要求改婚期,云尚书死活不肯,坚持要用喜事来冲病,结果儿子还是死了,这不是害了姑娘吗?
不仅如此,云尚书还责怪我家姑娘克夫,把他儿子克死了,跑上门大吵大闹,要老爷赔他儿子,两家为此翻了脸。”
“那倩姐有没有再嫁?”
宋朝可不鼓励守寡,宋朝是鼓励寡妇再嫁,像欧阳倩这种未正式成婚的望门寡,完全可以再嫁,才二十岁出头,以后日子长着呢!
“老爷也有这种想法,前年想许给梅翰林之子,梅家本来也愿意结这个亲家,但听说了云尚书家的事,都快要送财礼了,又取消了这门婚事。
去年兵部陆侍郎原本也想和老爷结个亲家,这事被云家知道了,他们派人到处宣扬,陆家也吓得把儿子的婚贴要回去了,现在朝中人人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