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宿天蹲在云央身旁,注意力全在秦蛾眉身上。
云央之前一直是一副悲痛过度的样子,突然发难,连一直站在她对面的管家事先都不曾觉察。
管家惊呼一声跳起,徒手朝云央扑去。却已是来不及。
眼见柳宿天不死也得重伤,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柳宿天忽然身子一歪,挟秦娥眉向右边伏倒。云央一刀劈了空,迅速收步,刀锋回拖,砍向斜侧里冲过来的管家。
柳宿天落地翻滚,暴起一剑朝云央刺了过去。
果然是她!
他虽连丧三子,心神剧痛,但头脑仍然是清醒的。柳心原和柳绍同都是被人砍下了头,装在盒子里送过来的。单单柳亦琛是全尸体,还是云央亲自送来的。
对方杀了柳亦琛,为何肯放过云央?
所以他在安慰秦蛾眉的时候,眼角余光一直在留意云央的动向,准确说,他想知道对方把云央送来养勤院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想借云央的手来杀他?简直笑话!
柳宿天的剑尖到达云央的后心,只差一寸就刺中。
黑夜里传来呼啸破风声,一羽利箭穿透雨帘射向柳宿天的眉心。
柳宿天心头一凛,收剑后撤。
第二箭,第三箭接踵而至,精准而凌厉。
柳宿天急忙挥剑抵挡,仓皇躲避间发箍被利箭射断,头发披散,狼狈至极。
云央挥刀紧追而至,一刀劈向柳宿天心口位置,被他侧身躲开,只砍中左肩。
云央一击不成,快速收刀向后退去。
第四箭来了。
羽箭呼啸着,带着尖锐的破风声,转眼从夜色深处来到柳宿天眼前。
秦娥眉突然站起,奋身扑到柳宿天怀里。
利箭穿胸而过。
柳宿天握着从秦娥眉胸前穿出来的带血箭尖,发狂地大吼一声,声音中满含着愤怒和悲痛。他一把推开秦娥眉,双脚在地上跺起半人高的雨水,发力弹起,像一只被惹怒的狂狮,扑向利箭射出来的地方。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间,等护卫反应过来冲出来时,只看见秦娥眉倒在雨水冲刷的地面上。
穆典可黑布蒙面,直背端立在养勤院角落一座不起眼的亭子里,一手握弓,一手拉弦,右手指被弓弦割伤,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鲜血。
与陈落千斗阵,射杀司阵子耗费了她大量的心神,以至于她拉弓的速度和准头大不如前,四箭连发,也只让柳宿天受了些微轻伤。
柳宿天破风而来,瞬间已经到了跟前。
穆典可依旧保持着张臂拉弓的姿势。
就在柳宿天迫近的一瞬间,穆典可手里的黄杨大弓从中间裂开,“喀”一声断成两截。从断开的弓木里弹出一柄银色的软剑。穆典可伸出素白染血的手,握住了那把剑,飞快地往下一划。柳宿天的胸前被划出一道一尺来长的口子,深可见骨。
柳宿天大惊,捂着胸口朝后退去,在看清穆典可眉目的一瞬间,失声叫了出来:“是你?”
穆典可眼神冰寒,声音冰冰冷,毫无起伏:“是我。”
柳宿天盯住穆典可一双纤白细腻,无一丝剑茧的手,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居然是她!怎么可能是她?
“我还是小看了你。你比我想象的还有心机,隐藏得还要深。你这双手……为了对付我,下了血本吧?”
武功不是智谋,不是天生就长到身上的东西,哪个用剑的人,手上没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穆典可冷冷道:“过奖了。比起柳大侠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恩将仇报,带着妻儿做尽下流无耻勾当,我的道行还不够。”
她说一句,柳宿天的脸色便肃一分,难看到不能再难看,暴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穆典可轻轻笑了一声:“柳大侠这是心虚了吗?”
柳宿天又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穆典可像前走了两步,举步竟有婀娜之态,眼眸微弯,笑道:“柳伯伯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金霓裳啊。你还夸我舞跳得好来着。”语声细软,颇有些小女儿的娇憨与稚嫩。
柳宿天往后大退了几步,脸色青白,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满目都是骇然,旋即稳住心神,厉声呵斥道:“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金霓裳已死,你到底是什么人?”
穆典可笑了笑,声音恢复正常,语气却飘飘忽忽的,在雨气弥漫的亭子里回荡着,带着一股森然诡异:“谁说我一定是人了?我就是鬼,冤魂化厉鬼,找你索命来了,怎么柳大侠怕了?”
柳宿天脸色阴沉,劈手一剑,朝穆典可心口刺去。
穆典可挥袖往后飘了去,身法轻盈而诡异,在夜色里飘来荡去,真真是有几分像鬼魅。
柳宿天心神已乱,再次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穆典可道:“你再仔细想想,你当真不认得我了么?”
柳宿天想不出来。
穆典可刚才那番话虽未完全挑明,可是柳宿天听得很明白。恩将仇报,带着妻儿干净下流无耻勾当……分明字字句句是在为金家鸣不平。
金家孙辈多男丁,女眷除了死时就已经年满十六的金如练,就只剩下金霓裳。金霓裳不可能还活着,那么这个假云林,她究竟是谁?
暗夜沉沉,雨影如泼。柳宿天黑着脸站在亭子里,双眉紧皱,拼命地回想着。阵气在身后微不可察地流动着,忽然间不稳,晃了一下,柳宿天敏锐地察觉到:“你在故意拖延时间?”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