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风大,无遮无挡的花岗石道上长风浩浩。
穆子衿背着琴,背影孤直地走在大道上。风卷蓝衫,猎猎拍打,瘦硬骨骼从薄衫透出,有一种深刻的、仿佛亘古就有的孤独,更或者说,是孤决。
这样的穆子衿,看着让人心疼。
廖十七躲在路边,看着那个蓝色身影走远了,这才猫着腰,提着包袱从花丛后闪出来。
石子径上猝不防投下一道淡金色人影,正好横在前头,廖十七抬起头,看清来人,不由得嘿嘿一笑:“林夫人早啊。”
有一回,常怀瑾在车上盯着穆子衿的琴看了好一会,弄得她心虚不已。自此看见常怀瑾就总有些发怵。
“要去哪?”常怀瑾微笑问道。
廖十七又嘿嘿干笑两声,硬挤出一脸乖巧模样。
瞎子都看得出她在跟踪穆子衿了,可是这事不能承认啊。不承认,常怀瑾就是猜猜而已,总不至于真的去给穆子衿报信吧?
“穆二的那把琴,有古怪?”
常怀瑾笑眯眯的,廖十七闻言却苦了脸:“林夫人,您可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小蓝啊。他要知道我往他的琴里放虫子,悄悄追踪他,肯定再也不会理我了。”
一想到那个叫穆岚的漂亮姑娘的下场,廖十七心里就有一阵秋风刮过,凉飕飕。
幸好她没有听十六哥的怂恿,给穆子衿下个情蛊相思蛊什么的,只敢在他的琴上动了点小小手脚。
常怀瑾摊开手掌。
廖十七可怜巴巴地伸出手去,把只米粒大的虫子放在常怀瑾的手掌上。
虫身浅褐色,蜷曲起来,虫首卷在中央,翘起来,像只带把的瘪南瓜,不安地在常怀瑾掌中滚来滚去。
可是不管那虫子怎么烦躁翻滚,虫首始终朝着正北方向正是穆子衿离去那条道路的走向。
“望夫瓜?”常怀瑾一脸玩味笑。
廖十七抬手遮住半张脸,羞赧地朝常怀瑾点了点头。
她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骗李幢他们那群小屁孩,说穆子衿是她男人。可常怀瑾什么都知道的啊,会嘲笑她的。
常怀瑾笑不可抑:“看来这是只母虫了?能嗅多远?”
廖十七伸出两个手指头。
“两里?”常怀瑾笑道:“那看来是得跟紧点了。”
廖十七探头朝看看花岗石道尽头看了看,心里头有些焦急了。
最初往穆子衿的琴里放公虫时,她可没想那么远。
岩旮溪寨就那么大一点,角角落落她都熟得很,两里追踪距绰绰有余。谁想到穆子衿有一天会离开寨子啊,谁又想到外面的天地会有那么大。
望夫瓜能带着她找到穆子衿的琴,碰到到霍岸,已经是她走了狗屎运了。【1】
常怀瑾看出廖十七的焦急,抬手将虫子倒进她手里,笑道:“你跟这么近也不是办法啊。穆二是习武之人,比常人警觉,不等出庄子他就会发现你。”
廖十七面犯愁容:“那我要怎么办啊?”
常怀瑾笑了:“真是个实心眼的姑娘。他是要回家,你何必一定追着他走呢?
等到了洛阳,随便找个人打听,就能知道穆宅在哪。”
廖十七还来不及高兴,常怀瑾又道:“这最关键的问题,是你进不去穆家。他父亲是武林盟主,看家护院的都是高手,一个赛一个的人精,你怎么接近到他?”
廖十七哪想过这么多,她向来乐天,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可现在,真让常怀瑾说得有些沮丧了。
常怀瑾招招手:“你过来。”
廖十七连忙凑近。
常怀瑾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笑道:“至于要怎么让他相信你回不了家,就看你怎么说了。照我说的做,我管保他对你寸步不离。”
“这样就行了?”廖十七将信将疑。
常怀瑾笑而不语。
廖十七还是很相信常怀瑾的,虽然想不通,还是决定试一试,转身往前跑,被常怀瑾叫住:“包袱!”
廖十七吐了吐舌头,小溜步折回来,不好意思笑笑,把包袱塞给常怀瑾,撒开腿追了上去。
穆子衿和廖十七不跟穆典可住同一院,两人的离去,穆典可自是毫无所觉。闷闷地在露台坐了一会,回到房里,也没个事做,跟那位姓郑的嬷嬷要了纸笔,一笔一划地默了一遍三十六计。
刚写到最后一计“走为上”,常定来了。
不同于常千佛这些人见她就躲,常定异常热情,拉着她好一通问:问饮食起居,心情好恶,问生过几回病,吃过什么药……穆典可有种错觉,要不是良庆带刀守在外面,常定一准把她剖了卸了,搬回药庐好好琢磨了。
常定心满意足地走了。就到了午饭时间了。
常千佛和穆典可闹着冷战,只过来问了一下,听说穆典可胃口甚好,放下心。
只是心里莫名地有一丝丝不对味儿自己消失了一上午,结果她还心情好,胃口佳呢。
午饭依旧到常怀瑾处用。
林桥一头汗地从外面回来,进门就道:“你们猜我在庄子外遇到谁了?穆子衿和廖十七!穆二不是不待见那丫头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路翘着腿,手里提把茶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去了旧爱,迎来新欢,人生乐事啊。你别说,穆子衿那副皮囊,还真是招女人喜欢。”
常怀瑾横了林路一眼:“两个弟弟面前,没个当兄长的样子。”
林路不以为意地笑笑,抬脚一旋身子,正襟危坐地对着自家高堂:“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