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仲铖来时,穆典可正和穆子焱,良庆三人商量在穆子焱新买的荒山建座什么样的房子。
良庆深谙房屋布局,便由他执笔,穆典可和穆子焱只管天马行空地提想法。兄妹两个意见不一,正争执得起劲,就见穆仲铖挎着剑,脸色铁青地走过来。
穆子焱眉一挑,脊背就绷住了,是要随时暴起伤人的架势。
穆仲铖停在了五步外,“你这次是不是太过了?”他看着穆典可道。
穆典可微眯了眯眸,忖着自己是做了什么,惹穆仲铖这么大火?正要出声相询,被穆子焱拉了一把,站去了他身后。
穆子焱先开口了,“又出什么事?要大伯亲自来兴师问罪?”
“穆岚被罗绮当街打了。”
穆子焱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冷笑道:“打了就打了,又不是什么好货色!值当气势汹汹地替她出头?”
“全洛阳城都在看穆家的笑话。”穆仲铖强压着怒气说道。
“自己要活成笑话,谁拦得住?”穆子焱道:“不要一有什么事就要来找小四儿的麻烦。就算真是她干的,也要问穆岚自己是不是行得正。你们是不是有不怕人笑话的底气!”
穆仲铖就知道跟穆子焱讲这些也没用。他一把火烧掉自己的院子,搬出自立门户时,心里就不把自己当穆家人了。
又才痛打了穆子建一顿。
穆门的声誉,穆子建的脸面,大概都不放在他眼里。
“我来,只想提醒你一句。”穆仲铖越过穆子焱的肩,看向他身后,沉声说道:“你杀了程朱颜和屠玄背,杀了再多的人,你父亲他或许都不在意;但你要往他脸上抹黑,就是在试探他的底线了。”
“我没有父亲。”穆典可冷冷说道。
这种问题争执无益。
穆仲铖道:“你认不认他,血缘始终摆在那里。且他如今确然在护你。你以为穆门好欺,那是因为有他再三申令,不许穆门中任何一人向你出手。”他语意恳切道,“不要再任性了,小四儿。吃亏的终是你自己。”
“敢情大伯今天是来吓唬人的。”穆子焱敛容,声调也冷下去,“我穆子焱虽然本事不大,可我活一天,就不会眼睁睁地看我妹子受人欺辱。有种的,让他们放马过来——”
他越说越激动,嗓音也大起来,:“用不着那个杀妻杀女的畜生护她!”
“啪——”
穆仲铖一耳光煽在穆子焱脸上。
“那是你父亲!你这个兔崽子!”穆仲铖吼道。
穆子焱被过重的力道打得头一歪,脸颊浮血,却没有还手。
叔侄俩互瞪,谁也不让谁。
“大伯,”穆子焱先平静下来,语声淡淡,眼中却如有刀锋,“我叫你一声大伯,是谢你当年没有赶尽杀绝,放了小四儿一条生路。但也仅止于此,你也不要太过分,挑战我的底线。”
穆仲铖也有些后悔。
他的五指颤着,浮起针刺般的疼意,痛连一片,已是麻木了。手尚且如此,穆子焱的脸自是肿得不能看了。
他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就用那种冷冷的,毫不掩饰恨意的目光看着自己。穆仲铖心头一凉,胸口那团奔窜叫嚣的怒气倏忽散了。
——这个家,怕也快要散了。
***
“不是我做的。”
穆典可伸指点在穆子焱的唇角,把淡白色的药膏均匀涂抹开。尽管动作足够轻柔了,穆子焱还是疼得一龇牙。
“不是你刚才怎么不说?”穆子焱嫌弃道。
穆典可心道,你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呀。
不过她确实也没打算辩解。
穆门中人怎么看她,她才一点都不在乎。跟穆子焱解释,也是不想他认为自己是一个为报仇不择手段之人。
毁人清白这种事,还是太阴损了点。
她动作轻柔,就慢。穆子焱等得不耐烦,夺过药盒子,自己上手,三两下给涂完了,盖盖扔回到穆典可手上:“手跟脚一样!”
穆典可:……
合着您这么胡搓乱揉一通就不疼了?怎么对别人跟对自个要求这么不一样呢?
“不是你也不用跟我说,”穆子焱把画好的图纸提起一抖,麻利卷好夹腋下,道:“我也不关心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活着就行。”
穆典可眼圈就红了。
“怎么又哭哭啼啼的。”穆子焱蹙眉,朝穆典可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叫常千佛那小子早点来提亲,惯出这么个毛病,自己领回家哄去。”
大步流星地走了。
穆典可又忍不住笑了:这是又不嫌弃常千佛了?
穆子焱刚走,廖十七就从墙头跳下来,三步并两步地蹦跳着上了台阶。
她是有点怕穆子焱,横眉竖目的,很不待见她们这些女孩子——果然跟小蓝是亲兄弟。
“小蓝要我跟你说,他知道不是你做的。”廖十七撇撇嘴,道:“我还以为我偷偷跑你这里来,他不知道呢。”
穆典可笑了,“他还是不常和你说话吗?”
廖十七点点头,“不过昨天,他主动和我说了一句话,问我想不想家。我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
她托腮苦恼道:“你说他这是关心我呢,还是又想赶我走?”
穆典可没亲耳听到,也说不准。
同一句话,语气稍稍不同,表达的意思便千差万别。
她既不想叫廖十七失望,又怕徒然给了她希望。
廖十七没呆多大一会就走了。在穆宅,她只算得一个外人,穆仲铖把闫桂山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