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哥。”那人沉声说道。
小酒馆还是从前的样子。
十三年了,世事在移,它还不变,就显出破败来了。
酒还是只有“梨花白”一种,下酒菜也还是那两样:卤牛肉和酱青瓜。
牛肉太老,青瓜太咸,酒倒是好酒。
所以菜一筷子没有动,酒已经喝了好几坛了。
“十三年了,十三年了……”江宋似已醉了,扶着面前的空坛,将这一句话来来回回地说,“十三年了,没想到过了十三年,我们兄弟还能活着见面,再来这里喝一顿酒。”
他抬手捂住眼,狠狠地抹了一把,抬起手中陶碗,“来,再喝一个!”
金雁尘沉默地喝酒,沉默地听他继续说。
“……我后来听到你的消息,知道你回来了。我赶去豫州,去建康找你,去平城——六子啊,咱能不能回头?你的父亲,叔叔,你的爷爷,祖辈们都是英雄,你身上流着英雄的血啊……”
江宋面前的酒坛子都空了,只剩下金雁尘手边最后半坛。
刚好两碗。
他斟完了自己的,又给江宋满上。
“来,干了这碗酒。”他抬起手,“喝完不做兄弟了。”
江宋手抖了一下,僵在了空中,酒泼了半碗。人也好似一下从醉意中惊醒了,震惊地望着金雁尘。
——那个明明眉眼不变,却再也看不到一丝旧日痕迹的长安少年;那个曾经搂着他的肩,骄傲地说出“我与江宋,唯妻不可与共”的生死弟兄。
“做我的兄弟,没什么好。”金雁尘平静道,“这些年,连累到你们,很抱歉。也谢谢你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碗,“我先干。”
酒尽人也散,他站起来拉上兜帽,嘴角有酒渍,还有一抹笑。
绝美,且决绝。
江宋依然举着手中半碗酒,金雁尘的身影已远去,湮灭在风雪中。
兄弟少年俱已往,青衣长刀一独客。
从此,只问前路,没有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