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官军保护,咱们终于安全了!”小丫鬟脸上恢复了常色,盯着卓轩,如审视异类一般,眼中掠过一丝冷意。
卓轩明白,小丫鬟把她们主仆二人无端遭受的惊吓怪在了自己头上,这好像没错,他很想拼尽余力,起身扼住柯霜的脖子,制造胁迫人质的假象,为柯家省去麻烦,可是,他已无力挣扎。
“快看,这里有血渍!”车外一名士卒惊呼道。
车帘并未合严,透过那道细缝,可见康靖骑在马背上,侧目打量马车一会,然后眼珠一抡,给了车夫一个阴沉沉的死亡凝视。
“车上是何人!”
车夫牙关打颤,“是······是良家女子。”
“路上为何有血滴?”
“方才······马匹失控,拉着马车跑到坡下,小的······小的涉水赶车,不小心划伤了脚板。”
康靖瞥向车夫脚底,见他赤着双脚,地上果真印着一串带血痕的脚印,便舍了车夫,凝视车篷一会,策马徐徐靠近马车。
车厢内的血滴渗透木板的缝隙,一滴一滴掉落地上,好在车轮挡住了康靖的视线,他没察觉到马车有何异常,缓缓拔出腰刀,想用刀尖撩开车帘看个究竟。
“哈哈,在通向白云观的道路上,来来往往的马车大多载有良家女子,其中不乏大家闺秀,堂堂府军前卫指挥使,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骚扰闺阁女子,世风日下啊!”
是陈珏!
听见熟悉的声音,卓轩精神一振,有那么一瞬间,思绪悠然回到事发前,那份超越门第隔阂的愉快合作擦亮了记忆的天空,只是······自己与陈珏毕竟是两路人,想到这一点,淡淡的伤感令他黯然闭上双目。
这个时代等级森严,有的人,地位、尊严与生俱来,不招惹别人,就没人敢招惹他,甚至招惹了别人也像踩了蝼蚁一样,需要承受的代价可以忽略不计。
而他只是一介流民,戎马生涯再精彩,天下一旦回归安定,他也只能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成为别人可以肆意欺凌的对象。
被天子看重又有何用?一张牌的价值大抵等同于一枚弃子,用完即废,这是常态,除非天下总是战火绵延,否则,像他这样的底层草根,很难依靠豁得出去的搏命姿态赢得尊严与非凡的地位。
不愿跪舔,不愿媚俗,就别指望出人头地,或许,逆来顺受是底层草根天然的生存法则。
可惜,他已经精彩过了,想要逆来顺受,却为时已晚!
康靖扭头一瞥,见说话者是陈珏,当即敛起一脸的阴冷之气,嘿嘿干笑几声。
康靖当然认识陈珏,在京营为官,若不认识京城一帮有名的勋贵子弟,说不定哪天就有眼不识泰山栽个大跟头,康靖岂能如此不谙为官之道?
“嘿嘿嘿······陈三爷怎知马车内的人是闺阁女子?”
此前在回城的路上,陈珏遥见康靖领着一队官军向白云观方向开进,就带着几名家丁,骑马尾随官军而来,徐朗、柳元则不想惹麻烦,早回到了城内。
陈珏比柳元、徐朗消息灵通,知道是康靖下令部属射杀卓轩的,遥见康靖,直恨得牙痒痒,不跟来喷几句,心里就堵得慌。
听见康靖发问,陈珏没好气的反问道:“康指挥使怎知车内的人不是闺阁女子?阁下揭开车帘,万一里面真有闺阁女子,阁下是否愿意跪下磕头赔罪?”
“你······”康靖笑意顿失,目中精光一闪,“请陈三爷慎言!而今郊外有可疑人出没,本官依例出城巡查,有权盘查一切过往行人,即便查到了闺阁女子头上,又有何妨!”
陈珏打了个哈哈,“康指挥使,夜路走多了,就会遇见鬼,还望阁下去白云观多多祈福禳灾,好自为之吧!”
“你······”康靖听出了陈珏的言外之意,当即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冲宁阳侯的孙儿发威,只好转视马车,断然伸出腰刀,就想撩开车帘,把一肚子火气撒在车内人身上,管她是不是闺阁女子。
这时,从京城方向驶来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看见随队仪仗,康靖立马意识到,常德公主的尊驾将会途经此地,便匆忙收起腰刀,策马奔至道旁,下马躬身肃立。
“快快快!长公主即将驾临此地,尔等赶紧让道,立在路边恭候!”康靖大声吆喝部属,忍不住朝一名动作迟缓的部属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
陈珏连忙滚下马背,吆喝家丁避让,末了不忘拿康靖打趣:“康指挥使方才声称有权盘查一切过往行人,嘿嘿,这就来了一支车队,请阁下仔细盘查!”
康靖被塞了满满一嘴,避开陈珏颇含挑衅意味的目光,郁闷的看向马车,这才发觉自己一时疏忽,竟忘了喝斥车夫赶车让道。
常德公主的车队途中受阻,只好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此时命车夫驾车让道已经晚了,康靖勃然大怒,扬起马鞭就想往车夫身上招呼。
“你个蠢汉,敢挡长公主车驾,找死!”
“住手!”
随着一声娇斥,一名年轻妇人下了车队中的一辆马车,带着十几名护卫缓缓走来。
康靖生生收起马鞭,退至路边肃立。
这声音······在哪里听见过?车内的卓轩本已闭上双眼,闻声倏然张开眼皮,目光随脚步声徐徐移动。
年轻妇人的姿容透过车帘缝隙,映入卓轩眼帘,卓轩顿时大吃一惊。
是她······哦,她姓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