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轩根本没有料到,助柯家以美食营生,居然会同时招来两拨特殊的客人,一拨是仇人,一拨是兄弟。
许是石彪的手下认出了柳元,抑或柳元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敏感词,于是,石彪逮住机会,肆意欺凌柳元,逼问卓轩的下落,一点都不吝啬石家炙手可热的权势。
想想事情的起因,大约如此吧。
处于蛰伏状态的卓轩恰如冬眠中的黑熊,攻击性几乎为零,就算他想亮出锋利的爪牙,在这个地形条件非常简单的院落里,他也杀不了几个人,而且,柳元受制于石彪,他得投鼠忌器,他不现身柳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若现身,柳元必死无疑!
石彪杀害柳元这样背景简单且涉嫌与“反贼”勾结的庶民,大概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这还没完!就算他侥幸杀了石彪,自己也多半难逃一死,一个永远闭上嘴巴的人,对任何人都没有利用价值,不会再有人为他鼓于呼了,被景泰帝视为柱石的石亨大可将肃清反贼的戏码做足,只要他有兴趣,就能让余波殃及许多无辜,包括柯家、徐朗、陈珏······
卓轩的心在滴血,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连拼命的资格也没有。
只能寄希望于锦衣卫出面干预了!
尾随柳元前来西郊的锦衣卫不多不少,共十骑人马,柳元早在踏入天外鲜之前,就为他们点了膳食,吩咐堂倌送去,停在远处的锦衣卫没理由拒绝一顿免费的午餐,就心照不宣的接受了柳元的馈赠。
远远听见天外鲜这边响起激烈的争吵声,打着饱嗝的锦衣卫懒洋洋的跑过来查看究竟,毕竟吃人的嘴短,万一柳元喝高了,耍起酒疯来,他们还是要出面耍耍威风的,免得柳元被惹恼了的其他食客揍个鼻青脸肿。
反正叉叉腰,或讲一两句狠话,也浪费不了他们多少精力。
一见被惹恼的食客居然是堂堂武清侯的侄儿、因战功而屡受天子嘉奖的游击将军石彪,众校尉顿时傻了眼,大多萌生了脚底抹油的念头。
歪脖子将军他们得罪不起啊!
当初这些校尉被派往永生堂保护一个长得像女娃的少年男子,他们原以为对方是个身份显赫的神秘人,搞不好会是宣德皇帝的某个遗腹子——照其年龄推算,还真有这种可能。
时间一久,他们终于看出了端倪,被保护的小子分明是个寻常药材商,一介庶民,居然受到天子亲军的日夜守护,太特么出格了!
数月来,众校尉可没少偷懒,也没少擅离职守去找自己的财路,若非归队后颇受拘束,不像在外当值那样逍遥自在,他们大概早撇下柳元走人了。
当柳元难得出趟远门,启程前往西郊时,他们暗中直骂娘。
娘的,这京城遍地都是黄金,你有福窝不呆,出远门急着挺尸呀!这郊外连铜板都见不到一枚,只有西风可喝,真特么无聊!
守着柳元都好几个月了,对一个寻常庶民小子的观感深深扎根于脑海,变成了难以抹去的记忆,于是,众校尉早淡忘了肩负的使命,幸亏数月来无人上门找柳元的茬,否则,若真有杀手登门,他们恐怕会先掂量一番,看一个庶民小子是否值得天子亲军为他拼命。
此刻,一边是声名显赫的石彪,一边是看厌了的庶民小子柳元,锦衣卫校尉心中的天平很快就发生了倾斜。
“哟,原来是石将军!失敬失敬,在下冒昧,来错了地方,还望石将军恕罪。”
石彪狰狞的脸上微微一动,大概对锦衣卫的态度非常满意,想笑。
“嗯,不必多礼。”
众校尉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往外退,其中一人眼尖,瞧见被死死按在座上的陈珏,讶异的道:“嘿,这位不是宁阳侯府的三少爷么?何故惹得石将军不高兴?”
一旁立马有校尉喝斥道:“瞎了你的狗眼!此人哪是宁阳侯府的胖三爷?长得这么瘦,像个流寇,落在石将军手里,活该他倒霉!”
减肥亮瞎了你的狗眼,我日你奶奶!陈珏怒火中烧,嘴上发出刺耳的嘶吼声,拼命转动脑袋,想一口咬住按着他的一只大手,可是,那人非常灵活,抓起陈珏的胳膊一挡,陈珏差点开啃自己的肘子。
那名早先认出陈珏的校尉摊摊手,表示你真的不是陈珏,咱们没兴趣多管闲事,若是觉得憋屈,那就尽情啃肘子玩。
眼看锦衣卫即将退出门外,石彪的注意力又回到脚下的柳元身上,高高扬起长斧,厉声道:“小子,再不说出反贼的下落,劳资先费了你一条手臂!”
嘴上的厉声威胁,加上手上凌厉至极的挥斧动作,构成了一组恐怖的音像,即便是尝过血腥味的锦衣卫也不忍直视。
有趣的是,一名校尉突然返回雅室,拔出绣春刀,用力架住了石彪的长斧。方才的一幕好像瞬间激活了他某根已然麻木的神经。
此人名叫冯奎,原是锦衣卫一名百户,数月前在卓轩的宅院外率众当值,只因擅离职守,跑去西直门一带管京中膏粱子弟聚众斗殴的闲事,事后惹得龙颜震怒,于是,他的百户官职被撸得毛都不剩,成了一名戴罪立功的小小校尉。
冯奎根本就不知道柳元的姓名,他也没兴趣打听清楚,但是,他这个校尉是带队的校尉,柳元若有不测,他得承担责任。
起初看见柳元脸色通红,以为他真喝高了耍酒疯,惹怒了石彪,石彪教训教训一个庶民,揍一顿,并无性命之虞,故而他不想败了石彪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