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公主入宫,皇后、杭妃几乎同时出迎,后妃之间的明争暗斗已至白热化程度,竞相隆礼拉拢常德公主,让后者有点受宠若惊。
“济儿,快给姑母见礼。”杭妃笑盈盈的道。
“姑母万安。”朱见济躬身行礼,礼仪姿势非常规范。
皇后暗中扯扯皇太子朱见深的手臂,朱见深立马致礼道:“姑母万福。”
常德公主颌首,冲两个侄儿都报以和煦的微笑,细微的血缘差异还不足以让她在皇太子、皇子之间做出亲谁疏谁的选择。
皇后近前拉住常德公主的衣袖,“请姐姐移步坤宁宫一叙。”
“这不太好吧?”杭妃一路咯咯咯轻笑,快步抢至常德公主身边,牵住她另一只衣袖,“皇后殿下,这里离未央宫近,臣妾可近水楼台先得月。”
常德公主可不想夹在皇后、杭妃之间疲于应付,吩咐随从赴坤宁宫、未央宫献上节礼,告辞道:“还要去给二位皇太后请安,今日不便,不如改日再叙。”
面对皇后、杭妃的纠缠,常德公主尚能从容脱身,令她深感头疼的却是慈宁宫的主人皇太后。
奴婢出身的吴氏因yī_yè_qíng而成了宣德皇帝的女人,这样的经历注定会让她成为深宫中的一粒微尘,宣德、正统年间,吴氏身为皇妃、太妃,多数时候都是隐居于宫外,从不涉足宫中事务。
不料天道循第,风水轮流转,朱祁钰突然做了皇帝,吴氏的好日子终于来了,被尊为皇太后,迁居宽敞、雅致的慈宁宫不说,还成了阖宫之人争相巴结讨好的对象。
后宫有皇后、杭妃她们管,还轮不到老一辈人操心,吴氏也不擅长打理后宫事务,所以,她乐得安享清闲,然而,她可以不管事,却不能不说话,身为当今天子的生母,每说一句无心之言,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影响。
“难得你有心过来看望哀家,哀家上了年纪,近来总想着几位故人,曾几何时,顺德、常德、郕王都是孩子,你们三人常在一起陪伴太皇太后,偶尔结伴前往哀家住处问安,那时看见你们亲密无间的样子,哀家高兴啊。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你们都已成年,而今各有家室,天各一方,哀家再也见不到你们姐弟三人同时现身的情景喽。一年上头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节日,哀家甚至连自己的儿子也难得见上一面!唉,紫禁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一片树林围住慈宁宫,外面的景致什么也看不到,哀家仿若林中隐者。”
听得此言,慈宁宫首领内侍的小眼珠滴溜溜一转,暗中冲其他内侍努努嘴,于是,殿中有人悄然退去,不久,外面响起一阵砍树声。
吴氏有些耳背,对门外的“坎坎伐檀”声恍若未闻,饶有兴致的谈起常德府门外的的那片树林:“听说常德府便位于一片树林之中······”
慈宁宫首领内侍的小眼珠又开始滴溜溜乱转。
常德公主心头一紧,她可不想看见自家树林无辜遭殃,急道:“那片树林是······当年皇祖母命人植下的,日久成林,而今臣睹物思人,时常想起皇祖母的音容笑貌。”
“哦,哦,哦······”因上了年纪,吴氏脑子不大好使,神色中有分困惑,“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驾鹤西去快十年了吧?那片树林······”
首领内侍眼睛睁得滴溜溜圆,焦急的等待皇太后把话说完,从而决定那片树林的命运,常德公主赶紧起身,告辞道:“皇上已在乾清宫备下晚膳,臣不宜耽搁太久,就此告退。”
“哦,哦,哦······这便走啊?”吴氏谈兴正浓,见常德公主已在行礼,不禁失望的叹口气。
与脑子略显糊涂但说话管用的皇太后吴氏不同,上圣皇太后孙氏头脑清醒,地位尊崇,但她的话不具任何影响力,每逢宫中迎来盛大典礼,她都会被抬至显赫位置,发表一些礼节性讲话,讲完之后就被束之高阁,事后连水花都不会溅起一朵。
尊崇的地位完全虚化,亲生儿子幽闭于南宫,亲孙儿储君地位即将不保,对此,她却无能为力,只能清心寡欲,每日与青灯古佛为伴。
“臣参见母后,恭请母后圣安。”
当常德公主踏入咸熙宫后,亲生女儿的问安声仍不能唤醒装睡的上圣皇太后,孙氏依然跪在蒲团上,默默诵经。
“母后的心可以虔诚礼佛,身却无法远离深宫,东华门之外,还有一个叫南宫的地方,那里的主人不该被母后遗忘。”
孙氏的头微微一动,这是常德公主进来后,她的身体做出的唯一一次反应。在她看来,遗忘上皇的不是她这个上圣皇太后,而是满朝文武大臣,人心不古,肇始于庙堂之上,南宫的一池秋水应能测出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受尽冷落的上皇已成了过去的符号性人物,而今在朝中君臣妥协时不具备任何利用价值,谁会关注上皇的境况?
“还是多关心关心东宫的主人吧。”
孙氏终于开了口,却未能让常德公主如愿。孙氏说出此番言论是基于形势比人强的现实考量,当初正统皇帝北狩后,赶在监国的郕王登极前,她与朝中重臣秘议,以诏敕册立朱见深为皇太子,一帮老臣既然参与了合谋,就得替自己一世名声着想,不便做个反反复复的小人。
而且,眼下朝中的确有许多老臣在替皇太子发声。
“臣以为,南宫为先,东宫为次,上皇的礼遇恢复正常了,皇太子的储位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