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音轻悄叹了口气,眼神木然地盯着帐顶,南榆山谷……似乎离蒲津关不是很远了。
“此处到蒲津关,要几日?”
子歌愣了愣,这问题好生奇怪,就算是来日攻城,她也不会去的,问这个做什么?
“您……?”
“随便问问。”
“不消半日。”子歌如是回答。
“知道了……”慕容音又闭起眸,却忽而咳喘起来,连忙抬袖掩唇,待喘息平复,将手移开时,子歌忽而看见,袖口上多了一小块血迹。
“这是……?”子歌霍然起身,“我去给您叫太医,您等一会儿!”
慕容音缓缓点了点头,子歌刚刚出门,她却轻轻一笑,仿佛计谋得逞般,探指触碰了一下舌尖,缩指之时,指尖上亦是一点殷红。
………………
皇帐中,慕容随正在和李璟看地图,商议着进军之事,子歌的突然求见,让他微微有些诧异。
子歌是慕容音的人,难道说她想通了?
抑或是……忍受不了被拘禁在帐篷中的日子,这么快就让人来赔罪了?
稍稍思量,慕容随还是让子歌进帐来,却不想子歌身后,还跟着一名御医。
“陛下,小王爷她……不好了。”
子歌一进门便磕跪下去,满面哀戚:“今晨我们殿下一醒,便止不住地咳,还浑身地冒虚汗,她都咳血了,皇上……求您宽恕她。”
“朕宽恕她,她就能好吗?”
起先慕容随只以为是苦肉计,但听到咳血,心知这是装不出来的,才问御医:“怎么回事?”
比起子歌的焦灼,御医便有条理许多,往前行了一礼,才侃侃道:“启禀陛下,微臣给世子殿下诊了脉,发现其是伤心过度,心气郁结,再加上受了寒,若不好好将养,恐怕便要落下病根儿了……”
“世子殿下身子本就虚,若再病一遭……恐怕,年岁不永。”
“那要如何调理?”
慕容随瞧了御医一眼,后者马上道:“微臣先开几副药,务必要劝世子殿下按时服药。再有……此乃心病,若皇上肯,不妨每日让人陪着殿下出去走走,帐篷里憋闷,又是禁足中,出去走走……权当是散心罢了。”
慕容随不耐烦地挥手:“准了。”
“谢陛下!谢陛下!”
子歌忙不迭地连连叩首,慕容随又瞧向他:“每日午后,你可陪她出去走走,可是朕警告你,她若是起了什么歪心思,你胆敢跟着胡闹,朕便杀了你!”
“奴才不敢!谢陛下开恩!”
陡然得了这样大的恩典,子歌着急忙慌地又跑了回去,只见午饭她丝毫未动,只是呆呆地坐着,满目空茫,不知隐藏了多少心绪。
“主子,太医说了……要吃饭,也要吃药。”
“不吃,”慕容音撇过脸去,单手托腮,“吃了有什么用?我这是心病,药治不了。”
“皇上他不怨您,”子歌盛了一碗稀粥端到她面前,轻轻吹凉勺中的热粥,“皇上他准许您出去,去散心,去跑马都可以。”
“不去……”慕容音讽刺地一笑,“我若是出去,必定是一群人看着,还不如不去的好。”
“皇上他始终是在乎您的。”
子歌一劝再劝,慕容音却索性直接睡了下去,闭眼假寐,任凭子歌如何唤都不醒。
子歌无奈地退了出去,子歌刚走,慕容音便睁开了眼眸,眼珠子灵慧地一转,悄悄起身,从袖中摸出一块馒头,和着凉水吃下去。
至于桌上那些菜肴,她一口都未动。
就这样过了三天,子歌每日都送丰盛的饭菜进来,御医也每日煎好药,甚至时常守在帐外,可慕容音还是水米不进,也不爱说话,
御医也是毫无法子,情一事,过犹不及也。她长久地沉湎于此,只怕终有一日,要耗得油尽灯枯……
早起,子歌照例陪坐在她身边,静坐良久,慕容音忽而问:“皇上的大军,是不是快要到了?”
“恐怕就在这三五日,”子歌也不起疑,又听她道,“我让你帮我收着的那只箱笼,你给我拿来。”
子歌应了一声,忙从桌下拖出一只上了锁的樟木箱,慕容音掏出钥匙,从箱子角落中将那支小巧精致的银质圆筒取出来,握在掌中。
这是那年生辰,许慕宽送她的梅花筒,一件用起来不需要多少功夫的暗器,上头染了剧毒,举凡中了筒中射出去的银针,那定然是活不成的。
慕容音瞧了瞧这只梅花筒,喟叹宛然:“他的日子……恐怕没有几天了,我想去瞧瞧他,也不算辜负……我与他,相识一场。”
哀莫大于心死,这平淡语声中的哀戚,却任凭她如何掩,都掩藏不住。
“都是天意……命数……可我却不曾后悔,三年,也不过短如朝露罢了。”
一滴清泪自她眼角缓缓沁出:“我们之间隔着家国、山河……本就是情义两难,何必护他?此去,就算是相送吧……”
慕容音扶着床沿直起身子,子歌一把将她扶住:“殿下……”
“找纸笔来,”慕容音披衫坐起,“我写一封折子给陛下,然后我们去求他,让我最后……见他一面。然后你去牵两匹马,去看守他的帐篷前等我。我们……去跑马吧……”
“可您的身子……”
“不要紧,”慕容音轻轻又咳了一声,手绢上带出不少血丝,“日子总要过下去,我熬得过一回,自然也熬得过第二回的。”
“是。”
子歌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