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漫漫被领进她的院落之时,还是个与她一同大的窈窕少女,她生得美貌,母亲坐在自己身边之时,笑道:“你身边的丫鬟也不能逊色了,这是你二哥哥为你挑的侍女,聪明伶俐,陪在你身边可好?”
她回过头去看跪在堂中的沐漫漫,只觉得她长得倒是好看,自己身边侍女也多,留她也不差一个,便道:“二哥哥挑的,自然好,母亲想让她留在女儿身边,女儿留着就是了。”
于是,沐漫漫便留在了她身边,一留便是与她一同入了东宫,在东宫的日子虽然难过,但是也还好,只是她被骆吉文舒召幸,成了良人,初始也是十分客气,与她请安之时也低眉顺眼,很是战战兢兢。
只是后来一次,骆吉文舒不经意撞见,她跪在一边楚楚可怜,便觉得是自己刻待了她,于是便不允她再来向她行礼,便是那一次,她望着骆吉文舒拥着沐漫漫离去的背影,瞧见她回过头来,对她扬起嘴角,嘲讽似的一笑,她才明了。
自那以后,不管是东宫还是入了宫之后,便更是处处看她不满,只是不曾想,她的恶念是何时种下的,又或许是,在初初入唐府之时,她便有这样的心思。
唐善清回想起来,很是怅惘,别过了头,便不再去想。饶是已经如此,却又有什么法子?
过了一会儿,门扇被人叩响,她开门,是静云师太。静云眉目依旧冷淡,道:“贵嫔娘娘,贫尼找了些许人,为娘娘收拾收拾。”
唐善清欠身谢过,道:“多谢师太相助。”静云瞧了她一眼,仿佛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一般,道:“我又不是为了帮你,冤有头债有主,是谁先不厚道的,我也不能让她就此逍遥法外。”
唐善清点了点头,道:“这墙上的墨是我泼的。”
静云又瞧了她一眼,道:“我知道。”
唐善清诧异地扬了扬眉,道:“你知道?”
静云冷哼一声道:“我看见那个女子进了这房间,随后你才从竹唐里出来。你如此做也是情有可原,不过是请君入瓮罢了,只是她本意便有坏心思,吃些惩罚也亏不了她。”
唐善清听了这话,半晌无语,只好欠身道:“那还是由我来收拾吧。”
静云似是翻了一个白眼,道:“成了这样,单由你一个人怎么收拾?你的经书却还是抄不抄了?”
唐善清吃瘪,默默无言,只好看着她叫了几个尼姑进来,将那床铺褥子换了,那墙上的墨色又洗刷了干净,屋中动静不小,她只好挪了香炉和经书,到了竹唐的石桌上去,虔心焚香了一回,静心抄写起经书来。
太后回了房间,贺知春行了礼后便回了自己房间,太后坐在桌前,很是叹了口重气,菡芝上前道:“太后娘娘又何必生气,总归是捉到了凶手罢了,回宫发落罢了,倒是不至于伤了身体。”
太后淡淡地叹了口气道:“菡芝,依你看,今日之事可还另有什么蹊跷?”
菡芝闻言,心中倒是愣怔了一下,见太后神色庄重,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太后望了望窗外,道:“那贵妃身边的侍女泼了经书不假,可是旁的,哀家总觉得还有几分蹊跷?”
菡芝想了片刻,浮起一个宽慰的笑来,道:“若是按奴婢的意思,这不过是有趣些罢了。”
太后诧异道:“怎么有趣了?”
太后诧异道:“怎么有趣了?”
菡芝笑道:“这俗语说得好,泥人尚且还有几分土性子,更何况人呢?”
太后听了不答,菡芝又道:“这唐贵嫔已经自请抄写经书,已有避事之意。这经书被泼,贵妃娘娘又请太后娘娘移步禅房,其中之意不言自明。只是娘娘想一想,若是今日不曾有这般的情况,可又该是个什么局面?”
太后良久不言,想了一想,又叹道:“可不是么?若是唐贵嫔就这么生生受了,哀家当着众妃的面,少不得又要责罚她一番。”
菡芝笑道:“太后娘娘英明,自然不会被旁人所误。”
太后沉眉又道:“只是这无端地,竟让哀家成了她们争风吃醋的帮手,哀家很是不悦。”
“这争风吃醋也是算不上,太后可看唐贵嫔有争宠之意?”
菡芝柔声道:“只不过啊,是贵妃娘娘心急想吃热豆腐,冷不防掉进唐贵嫔的一捧灰里,惹得一身灰罢了。”
太后闻言,倒是心情舒畅了一些,露出些许笑容来,“这唐贵嫔忍气吞声日久,难免会反击一二,只是这一击即中,倒是让哀家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菡芝微微笑道:“太后娘娘素来喜欢后宫平衡,往日里沐贵妃一人独大,独得专宠,有些嚣张跋扈些,如今吃一吃她旧日主子的亏,也算不得什么,只是灭一灭气焰罢了,也少做些有失体面之事。”
太后听了,也是点了点头,沉眉不语,菡芝见她倦意已重,便道:“太后娘娘还是歇一歇吧。”
太后应了,站起身来,由着她扶着往榻上去了,自去歇了午觉罢了。
唐善清静心抄经,耳边只余风过竹唐的沙沙声,风大了些,将要把桌面上已抄写好的经书微微吹起,她急忙伸手按住,不期然地手背上却覆了一个温热的掌心来,头顶响起微微的戏谑笑意,“可抄得多少了?”
那声音很是熟悉,她惊喜地抬起头来,骆吉文舒掌心覆着她温凉的手背,笑意却软得仿佛要化出水来,见她惊喜乍现,心中很是满意,又道:“善清如此欢颜,可是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