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府一众人等全都下了大狱,贤王妃也入了天牢,贤王府被封,将贤王押解回京的旨意已经由信使八百里加急送出。眼下只等贤王归案,认罪伏诛,闽地疥癣之患自此便彻底解决。一切的一切顺利得让皇上几乎都不敢相信。
皇上批阅完奏折,把玩着案桌上的折扇,伸了伸久坐僵硬的筋骨,正欲起身之际却见卫总管手持拂尘半躬着身子慌里慌张地走进御书房。
“何事?”
“回皇上,章华宫来报,说是十八皇子病了。”卫总管垂首恭敬地跪于御案前,脖颈微微瑟缩了一下。十八皇子一向受宠。自出生以来,皇上几乎每隔两日都要见见,每逢初一,十五更是雷打不动地让人将十八皇子抱来见见。
“请御医了吗?”皇上微眉,淡淡放下折扇,喝了口香茶,淡淡地道。
“请了。”卫总管吞吐道,“只是御医说十八皇子,十八皇子……”
“小十八怎么样?”
“御医说十八皇子气血亏虚,又年岁幼小,身子娇弱,病邪入体来势汹猛连带着尚未好全的旧疾。只怕……”很难挺过。卫总管越说声音越小,头垂得极低。
“知道了,吩咐下去让御医好生照料着。”
没有怒斥,没有发火,更没有忧心,皇上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与前几次的大发雷霆忧心忡忡不同,卫总管惊诧地快速抬头看向皇上。
皇上平静地喝茶,见卫总管迟疑,谈然的语气中带着略有些不耐地道:“还有什么事?”
“没,老奴告退。”卫总管垂道恭退。帝王之爱从来就是如此,爱得莫明其妙也不爱悄无声息,说没就没,就如容妃宫里的那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刘紫月虽身处刑部大牢,外的优待。干净牢房,整洁的床,带有熏香的床褥都准备得十分妥贴。梳妆台,洗漱用品等一应起居用品都齐备。
烛火随着清凉孤冷的夜风忽明忽暗地上下跳动。刘紫月坐于镜妆前卸妆理发。如瀑的长发随风微微吹起。刘紫月手执桃木梳子微侧着头一下下地梳捋乌黑亮丽的秀发。
一阵赤耳的铁链撞击声响起,牢房门随之打开,角落里半旧的孔雀开屏的铜烛台上本就明暗不定的烛火随着骤然灌入的森然夜风瞬然歪斜,忽忽哧哧地发着微弱的呻吟声,仿佛下一刻便要被这股森然阴邪的风吞噬一般。
“谁?”
刘紫月放下桃木梳子,看向落地海棠乌木坐屏。
“呵,贤王妃别来无恙啊。”老妇低哑苍老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刘紫月微皱着秀眉暗自思搜寻脑海中的记忆。
“你要什么?”刘紫月将秀发天撩于脑后,看着镜妆里模糊的自己,微微垂眸淡在镇定地道,“或者说兜了一大圈,费尽心思地布局请本妃来此为的是什么?”
“呵呵~”老妇一阵阴笑,“聪明。世人都看走了眼。养于乡野,被父族抛弃,贤王妃这浑身的气度却又比凤子皇孙还来年高贵骄傲,遇事冷静,从容端方。啧啧啧,本座也开始好奇曾经教导过贤王妃的那位乡间夫子及叶家旁氏嫡女了。”
刘紫月拿起桃木梳子,将梳子上夹绕着的断发取下搓擦于掌间,把断发揉搓成团,将之弹指掷于烛火之上。噗哧,断发燃烧成沫。牢房内飘荡着一股淡淡的焦灼之味。
老妇笑够了,搬来交椅,在铁囚笼旁坐下。
“贤王妃似乎一点也不好奇我是谁?”
暗处看亮处,虽是隔着屏风,但是透过落地海棠乌木坐屏的投影,老妇还是能看清屏风后镜妆前刘紫月的举动。卸妆,绞帕子拭面后,只见刘紫月拿一个圆木瓶子往脸上打护肤膏子。
“你若真心想让本妃知晓,本妃即便不问你亦会告知,反之亦然。本妃问与不问没甚差别。”刘紫月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脸上擦抹她最新研制的护肤品。
“聪明。”老妇赞赏道。
“天色不早,有话快说,累了一天,本妃该歇息了。”
刘紫月将瓶瓶罐罐放下,打了个呵欠起身直视落地海棠屏风。
老妇闻言嘴角微抽,打趣地摇头笑道:“看来刑部牢房贤王妃住着还算舒心。”心不知道是贤王妃心大,还是大智若愚,不管怎么样这总是刑部大牢好吧。
“贤王府利用闽地签发茶引之便勾结茶商偷漏巨额茶税,依本朝律贤王削爵,王府抄家灭族都不为过。”老妇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贤王妃,以加大自己谈判的筹码。
“本妃知道,可事到如今本妃一介妇孺又能如何?伸头一刀,缩头亦是一刀,本妃束手就擒,但凭圣上决断便是。”刘紫月耸肩语气淡然平静,话语间还带着三分困顿庸懒之味。
妇人笑了,头一回发觉贤王妃竟是如此有趣之人。明明在讨论与她休戚相关的抄家灭族的大罪,这平静的姿态却仿佛在向自己说起明天吃饭,吃什么这样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贤王妃是认为碍着三十万闽军皇上动不了贤王府?”
“闽军?不,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闽军虽在贤王府麾下,但却忠于东华国,忠心于皇上。”刘紫月道。
“说话滴水不漏,贤王妃很聪明。”一连数个聪明,多年了,她很少这般夸赞过别人,老妇略顿了顿,“明人不说暗话,本座也不与贤王妃兜圈子。贤王府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犯下大罪,罪证确凿,皇上在灭贤王府不过民心所向。更何况此时贤王身陷西北,闽军群龙无首,贤王府气数已尽,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