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马,从对面东川方阵里疾驰而来,最后的那个骑手,还擎着一面巨大的旗帜,上面用黑布绣着硕大的字,“大宋川峡四路制置使司彭”赫然入目。
那陀智眯起眼,盯着那面旗,若有所思。
九龙郎若一手握缰,一手捏着刀柄,看看迎面跑来的三匹马,又看看不作声色的那陀智,面上因为怒气而显得发红的色彩,愈发的浓烈。
临兵斗者,皆列阵前。门旗下的人,一般都是主将,彭刚麾下的那员副将一眼就看到了立在阵前那陀智等人,直直的就奔了过来。
到得一箭之外的距离上,副将猛勒缰绳,胯下战马长嘶人立,在骑手的控制下前蹄腾空,接着一个回旋,漂亮的原地止住了脚步。
这是很高明的骑术了,副将洋洋得意,有意的策马转了两圈,高高的举起了马鞭。在后面大旗的辉映下,有如战神一样威风。
后面的东川兵立刻欢声雷动,叫好声撕天裂地,一万多人众口齐声的呼喊如滔滔江水,淹没了小小谷地。
彭刚非常满意,摸着下巴上一撮胡须矜持的连连点头,暗道部将这个下马威做得好。
身边的人纷纷得意的夸耀起来,活像刚刚勒马扬威的是他们一样。
“老李这手漂亮啊,不愧是老骑将一员。”
“好!这下让蛮兵们见识到我东川军的厉害了。”
“哈哈哈,蛮部居于山野,毒瘴横行地势不平,怕是一辈子都难得见到我们军中这样的神驹,古人有蛮人见马以为虎的传闻,今日蛮部得见我们战马,怕是将有这样的情况了。”
“何止啊,等下如果老李谈不下来,我们并行上前,纵马跃动,吓也吓死那帮傻蛮了!”
“对极对极,哈哈哈,吓死他们!”
部下们嘻嘻哈哈,狂妄自大,听到彭刚耳中,倒是令他有些不悦,他是见识过蒙古骑兵厉害的,心道石门蕃蛮部连蒙古铁骑都能抵住那么久,怎么会没见过骑兵?
但他自然不会这时候来驳斥部下,伤了士气,这帮孙子还能不能聚成阵型都是个问题。
对自己手底下这些人,彭刚很清楚是什么货色,能打的那批人,都在前几年的战事里死的差不多了,现在的这些人都是新招募的,不少将领都从未上过战场,个个都有背景,指望在稍显安定的西川来混个军功出身,日后好借着军功跃上龙门。
刷刷嘴皮子跟着大队打打落水狗没有问题,一旦碰上硬茬,他们绝对垮得比谁都快。
所以任由他们夸夸自大,彭刚也不言语,凝神屏气的看着前方,想瞧瞧蛮部是不是真的会在大宋官军的背景前矮上三分。
副将耍了一回,立在那里,瞧了几眼,便朝那陀智的方向大声喊了起来。
“兀那蛮将,我等乃大宋川峡四路制置使彭大雅彭大人麾下军将,后面掠阵的,乃是统制彭刚彭将军,奉彭制置之命,特从恭州远道而来,接手富顺监防务,尔等速速让开,休要挡道!否则误了军机,尔等吃罪不起!”
他声色俱厉,嗔目扬眉,活脱脱要吃人的模样。声音又大,整个谷底都是他的声音在回荡。
后面的彭刚挥挥手,周围部下立刻会意,东川兵的鼓噪立刻停歇下来,谷底寂静一片,只有副将的声音响砌四方。
紧密的石门蕃方阵前,那陀智面若寒霜,浓眉紧紧拧在一起,将视线从手上的一张纸条上抬起来,看看耀武扬威的东川将,把纸条连同一个已经打开的锦囊递给身边的九龙郎若,信手抖缰,催马踏前几步。
他骑的,是缴获的蒙古马,这种马虽然相比大宛马、河曲马、金州马等良马来说,算不得高大,却胜在各方面能力均衡,犹以耐力出色著称,个头跟副将骑的川马比起来,要雄壮许多。
那陀智也生得魁梧,人马皆比对方要霸气许多,双方一靠近,气势立刻就不一样了。
那陀智骑在马上,几乎是在俯视对方,副将只觉要仰着头才能跟来的蛮将对视,心头好似被人捏了一下,几乎岔气。
“本将那陀智,乃长孙大人任命的留守。”那陀智语气平稳,淡淡的口气中透着无与伦比的沉稳,一点没有因为对方无礼而冒火的意味:“这位将军说是奉命而来,但我们没有接到西川制置使司的公文,恐怕其中不对。”
“大胆!”副将在马上跳了起来,踩着马镫指着那陀智的鼻子喝道:“难道我们还会欺骗于你!?”
他看看那陀智身后的蛮军军阵,哼了一声又喝道:“再说了,谁同意你们驻扎在此地的?你的上司长孙弘是荣州团练使,两处盐监何时归他管了?分明自行其是!大宋武将不得擅离职守,更不得据地自封,哼哼,你们两条都占齐了,若不让开,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那陀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任他说完,不怒不忧,拱拱手,然后用一句话来回答。
“这些事,我不清楚,请将军等长孙大人回来了,再来问询。”
“你!”副将勃然大怒,想蹦上去,又顾及这是在马上:“你要我们大老远的再跑一次?”
那陀智摊摊手:“大人不在,我也无可奈何。”
这个动作是他从长孙弘那里学来的。
“谁要找你家大人了?”副将吼道:“你让开就行!”
“这可不行。”那陀智继续摊手:“长孙大人只是要我代他守住此地,他回来之前,谁也不能逾越。”
“你!你!你!”副将的手指捣蒜般的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