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脸上果然僵了一瞬,随即眨了眨眼,眨去眼底浅浅的湿意,幽幽轻吐道:“莫违若还活着,是该行冠礼了。那样好看的孩子,束冠后得要迷煞多少女子啊!”顿了顿,转头看着昭岚的脸,慢慢试探着伸出手,见昭岚未有抗拒之色,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勾起唇角温柔笑道,“爷爷他们都说,昭岚弟弟长得像姑姑,瞧着比莫违还好看呢。没几日快十九了吧,再过一年也真正要弱冠了。能看着昭岚弟弟行冠礼,我也是高兴的。”
昭岚握住摸在自己脸上的手,轻轻蹭了蹭,借着那一低头,一滴晶莹滑入瀑布中。
“玉姐姐若能观礼,昭岚也是高兴的。”
“昭岚,谢谢你。”替莫违谢谢你,替全家上下几百口谢谢你,也替我自己谢谢你。
清风裹着水雾扑在两张年轻的面孔上,淡淡湿意。两人脸上都带了浅浅的笑,直到眼底。澹台的眼底带着丝丝温柔,昭岚是释然后的安宁。
“东家,您是不是对老奴最近的表现不太满意?”如意茶庄掌柜的苦着脸向姜桐问道。
“嗯?何出此言?”姜桐不明所以。
“东家,您若不是对老奴有意见,那,那,劳烦您给木公子和芦溪姑娘另作安排,成么?”
木公子自然是阿木。芦溪,就是鬼眉找阿木时顺道带回来的那个小话痨。
“他们怎么了?”
掌柜的瞟了一眼,看看那两人,不知如何开口。
这两人,唉!也不知是主子从哪儿挖来的奇珍异宝,刚来一天,铺子里的伙计已经恨不能集体寻死去了。初来时,倒是让人欣喜。木公子不过瞥了瞥账本,便发现了几处错漏。芦溪姑娘不用人多嘴,便能主动招呼客人,态度是那叫一个热情万分。
可是不到两个时辰,麻烦来了。
木公子抱着一摞账本追着人问,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对的地方。掌柜的解释说,那是因为给一些老主顾得要客气点,给优惠打了折。木公子却不依不饶地说,错了。掌柜的并不知道,阿木从姜桐那儿所得到的打折待遇是不减反增,便怎么也解释不清。结果阿木一执著,便翻出了一大堆的陈年旧账,顿时弄得一堆人心虚起来。有些东西,东家未必不知,可也不曾过问太细,自然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如今若要被木公子样样拿到台面上来,岂非打东家的脸?他这掌柜的还要不要干了?要不要活了?那些拿了好处的,更是人人跑不掉。
至于那个芦溪姑娘。原以为她是招呼客人嘴皮子利索,谁知,她压根儿就是说话有瘾。一会儿茶叶怎么怎么了,一会儿柜台桌椅怎么怎么了,一会儿又是门脸儿招牌怎么怎么了。说完了正经事儿便东拉西扯。那喜欢说话的,被她拉着连祖宗八代的陈芝麻烂谷子都聊了。喜欢清静的,却被搅和得脑袋发胀,心浮气躁,完全不能专心。这,哪里还能有人干活儿?
姜桐看看众人躲他二人如同瘟疫,拍拍掌柜的笑道:“你这掌柜也不是做了一日两日了,手底下管着那么些伙计,每日里又要招呼三教九流,能连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和个小姑娘都应付不来么?好好干,我相信你!”说完便转身走了。
掌柜的看着姜桐翩翩而去,欲哭无泪。
姜桐心里却美滋滋的。那些个人平日里在他眼皮子底下寻些蝇头小利,他是看着众人劳苦的份上不欲多加指责,心里却是颇有微词的,只怕说得狠了没人再肯卖命。这会儿好,天上掉下个替他收拾的人。至于芦溪,就算给他们的惩罚了。关键是,他现在去找那臭丫头喝酒聊天,可就没有碍眼的人了!哈哈哈!
离开铺子刚回府,进门还没转过照壁,便见鬼眉从内出来,前头还有个官家侍卫模样的人在前引路。不由上前短住鬼眉去路,问道:“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哦,老赵啊。正好,我有事出去一趟,若回的晚了,你叫阿木不必等我,就和你一处用饭吧。”
姜桐瞥瞥引路那人的打扮,低声追问:“干什么去?可是有麻烦了?”
鬼眉摆手笑道:“哪儿来那么多麻烦?人家也就是请我去品茶小叙。”
“我也去。”
“你?如意茶庄的大老板到别人家里去品茶?你这大茶商的面子还要不要了?”鬼眉斜睨他一眼,调侃着径自前行。
姜桐不依不饶地拦住鬼眉耍赖道:“你还知道我这茶商的脸面?你住在我这里,却要到别人家去品茶,又是怎么说的?”
“人家邀请我去,说是品茶,自然还是有话要说的。这帖子下到了赵府跟前,不曾邀你同往,自然是不想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你就体恤体恤哈!”鬼眉拍拍他的肩,绕过,抬脚出去了。
姜桐转身追了两步,只见府门外不远处候着一辆马车,鬼眉却弃车不坐,骑着自己的小毛驴随人走了。
看看那马车上的标识,姜桐又下意识地磨了磨后槽牙。
昭岚公子?刚弄走个木公子,又来一个!
辟邪石兽阶下,门房点着头赶紧去打开中门。一边推门一边纳闷。公子府最近的来客有些让人无从应对。上次吧,虽是无品无阶,可是瞧着那阵仗倒是不容小觑,公子让拆门槛迎进去也就照办了。今儿个,一个骑着毛驴的粗布衣衫的丑姑娘,居然是公子下帖正经邀请的客人?有府里侍卫队长亲自引路,又由不得人不信。开中门让人骑驴而入,下回来个什么叫花子,公子让大开三道中门,大概也可以不用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