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影正要抽身,却叫池凤卿一把抓住了手腕,那手心滚烫的温度霎时灼热到了心上。犹豫着,终是伸手拍了拍他,安抚道:“我不走,让开了才好容太医给你瞧病。”等太医给他一番查看后将药从火上取下,本想唤外间的下人进来,却是又一阵犹豫,然后自己亲手一勺一勺地给池凤卿将药喂下。
池凤卿到底年轻,又兼本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不差。服了药,再一捂汗,烧便退了。退烧之后,不过躺在床上又将养了两日,便也好了大半。但是唐彪等人对他甚是着紧,里里外外看守着,硬是不肯让他乱动。又躺了两日,精神一足,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那日虽烧得有些糊涂了,但是仍然有些印象,模糊记得丹影是来看了自己的,还给他喂了药。自醒了之后,却再没见她来过。要怪她冷情,明明感觉病中受她照顾,那样的细致温柔却是平日里不曾见过的。若说有心,却又明显比往日更加疏离。究其原因,更觉那伤怀二字难尽其意。前思后想,总算觉出她近日的奇怪恐怕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凝神看着窗外许久,终于按捺不住翻身下了床,穿戴妥当便往外走。
芙蓉二婢见他出来,赶紧地上前拦阻道:“主子,您怎么起来了?赶紧回去躺着。要是叫唐护卫和管家瞧见,怕是婢子的腿要断了。”
“孤是主子,他是主子?”
她两个见池凤卿少有的沉了脸色说出这等赌气的话,道是主子真在床上睡烦了,心想,既差不多好了,起来活动活动也不是坏事。却也怕他再有闪失,连忙地取了貂裘给披上。
“行了,你们不用跟着。”
一个人也没带,迈着仍有些虚浮的脚步,池凤卿出了寝居,径自往丹影住的院时,看见那日的一番心血早已失了模样,坍塌得污糟一片,再看不出本来面目。驻足凝神片刻,然后勾唇自嘲一笑,继续前行。入了沐芳院的院门,再瞧见那裹着稻草的杏树幼木,心内又是一阵暗讽,原本只顾盼着来年春暖花开,瞧着眼下,怕是连这冬天都挨不过,便要被冰雪寒风给扼杀了。
丹影原本那日早上便要走的,却遇上池凤卿病重,照顾了他一天一夜。见烧退了,便回房和衣小睡,打算醒了便离开。一觉睡醒,却又劝自己,他刚退了烧,若是叫自己一激,再反复了怕是不妙,不如等他好些了再走。如此徘徊,虽是不曾再去探望,只留在院中听下人传递消息,却一拖再拖的,迟迟不曾离去。
今日听得侍女来回,说是池凤卿午时改用了干饭,还多添了半碗,终于下定了决心。唯恐自己再有踌躇,便不想当面道别,只预备留书一封,全个礼数。此刻正在伏案执笔。
池凤卿未让婢女通报,径自往内去,在起居室外透过窗棱看着那半侧剪影,心内又变得柔软无奈起来。轻步上前,迈过门槛便看见了丹影身侧凳子上放着的包裹,捏了捏拳,闭了下眼睛,尽量保持着平日的语调,温语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丹影本该能够觉出他的脚步,却因心神散乱,未察。突然听得人声,心里一拎。微微有些慌张地将写了半页不到的信悄悄一折,压在了肘下,抬头道:“你怎么起来了?太医要你多静养几日的。”
“不过一时受了点寒凉,服了药、发了汗,早就无碍了。况我也没那么娇弱,多躺的这两日也是因着他们瞎紧张。”池凤卿有意无意扫了一眼她掩在袖下的信纸,转身去拨弄多宝格上的瓷瓶,故作随意地朝身后道,“眼下正值寒冬事少,又逢年底将近,圣上要设宴慰劳朝臣,也会寻了各种名头摆些小宴,另请不少人同乐。届时,将准许一些命妇、官家女眷随行进宫,以示圣上体恤亲下之心;也会恩泽后宫,让嫔妃们见见家人;再有,便会请一些特例上表,尚未入仕的有识之士或是别有建树的奇女子入朝觐见,代替各业有功人士接受嘉奖、受领赏赐,算是圣上的亲民之举。”
丹影忍不住心里突突跳了两下。
“记得你曾说过想去宫里瞧瞧,眼下进进出出这么些人,我料这时便是好机会。若非那日贪了凉,次日便可借着少不了的赏雪诗会带你进宫逛逛御苑的。可惜,我这一病便耽搁了几日,如今雪也融了,怕是错过了一次大好的机会。”
一颗提起的心又落回肚里,丹影微微失望地看了一眼窗外。
“这瓶子空摆着瞧着有些单薄,若是剪来一枝红梅插上,必能增添不少生趣。”池凤卿放下冬日里显得有些过于素净、清冷的青花瓷,转身看着丹影浅笑道,“雪是融了一半,梅花却必定开得正好。既是有心热闹,他们自然不肯放过这个由头。不知,你可有兴趣?”
丹影抬眼对上池凤卿的视线,不曾立刻作答,心里忽然隐隐觉得他今日的笑容同往常有些不一样。可是机会就在眼前,转瞬即逝,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开口问道:“果真可以吗?我既非诰封命妇,也不是什么别有建树的奇女子,你用什么借口带我进宫?”却不曾细想,红梅乃报春之物,眼下虽下了场雪,却离送冬迎春尚早,这个时候如何会有?
池凤卿心里一沉,耳边不由响起了陈思瀚的话。不过流星滑过,继而却又叫张义山的话跳出来打断了去。垂眼拂了一下衣襟,掩去纷杂情绪,再抬眼时依然温润浅笑着:“你只别一味闹着要目睹龙颜,我自是有法子的。听太医说,我烧得厉害时喝不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