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岚王朝第二代皇帝在位,京城置市设坊便放宽许多,自大街至诸小巷,大小铺席连门俱是,既无空虚之屋,每日凌晨,两街巷门上行百市,买卖热闹。
如遇端午这样的节日,更有皇家亲自下令在碧明河畔放出绝美烟花,与民同乐。
出城夏游的君上师终是为了侄女生辰兼端午佳节赶回了北安,一边进苏宅中门一边还念叨着差不多可以派人到南山将君和接回来了,才踏入前堂,却见三个孩子端茶笑眯眯的望向他。
君上云气笑着说了君和两句,而后便是拍着她的背喃喃道:“回来就好。”
在苏宅吃过午饭,苏剑与君上云到院中对弈,君和与苏绡则犹君朔领着出了门。
君朔配长剑,一身黑衣,眉目英气;君和习惯性一袭白衣,腰间别着那把短刀倚风笑;苏绡则是身着红裙,举手投足天然妩媚。
三人走在街上,十分养眼。
来到城中,三人进了京城有名的合香楼,待苏绡挑了盒胭脂后便继续悠悠走着。
忽然,一个青皮险些将苏绡撞到,那盒胭脂也打碎在地。
苏绡还未开口,君和就阴沉道:“不长眼的东西……赔了胭脂,再给我姐姐磕个头,便放你走。”
那青皮,看了看身配长剑的君朔,又看看一脸跋扈的君和,再看看自己打翻的那小女子的胭脂——娘的!合香楼的货!哪里是他赔得起的!
见三人都不是好惹的样子,青皮眼珠一转,脚底抹油般跑了。
腰间倚风笑刚要出鞘,却被君朔按住:“你那三脚猫功夫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周围有兵马司的人跟着,他们会解决的。”
苏绡看了眼地上摔碎的那盒胭脂,叹了口气,只觉得可惜,并不生气,但君和却觉得此事不能这么算了,非要亲自去追那青皮。
刚要踏出步子,肩膀却被人按住,身后一温润嗓音道:“君和姑娘,别来无恙。”
原本昨夜还在愁这点银子怎么花的夏满轩,今日来到街市上见了那些个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却是将银子一事抛到脑后,兴致勃勃的买了许多东西。
夏满轩总算是走累了拖着穆一轲到一间茶楼歇息,后者却看着门外若有所思。
夏满轩够头看了看茶楼对面,是家卖胭脂水粉的地方,于是对穆一轲道:“合香楼在江左也有,这儿的胭脂都是上品,怎么,哥你是要给心仪女子买上一盒吗?”
穆一轲轻笑着摇了摇头,撂下一句“在这儿等我”,便丢下夏满轩自己出了茶楼。
夏满轩叫不住他,便自己边啃着串糖葫芦边喝茶。一串糖葫芦下肚,酸甜可口,却迟迟不见穆一轲回来,夏满轩刚打算将表兄那串儿也吃了,从窗间望出,却见不远处一青皮将一姑娘的什么东西撞掉后撒腿便跑。
这下夏小公子坐不住了,拍案站起便出了那茶楼,朝那青皮追去,手中还握着一串未吃的糖葫芦。
“君和姑娘,别来无恙。”
君和挑眉看着面前这位皮相出众的男子朝自己微一抱拳,只道:“别来无恙?本小姐可从未见过你。”
一听这话,本就巴不得天下男子都离自家妹妹远些的君朔更是皱起了眉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毫不客气的歪头打量着穆一轲。
“穆一轲”暗自苦笑,果然不能期望她还记得自己,道:“在下江左穆一轲,先前被一泓道长收留,在道观远远见过姑娘几眼。”
君和本就对护卫一方的穆家有些许好感,所以即使在道观只是听说有这么一个人住着,却从未碰过面,此刻也是了然点头,长长“哦”了一声,拍拍君朔道:“没事没事,老熟人了。”
君朔一脸“老熟人你会认不出来”的怀疑表情望向君和,后者却朝他使了个“放心”的眼神。无奈,君朔只好做出客气样子对穆一轲道:“穆公子从江左远赴京城,所为何事?”
穆一轲道:“之前承蒙君大人为穆家收服恶妖,在下本想登门拜谢,奈何这身子骨十分不争气,在道观一直是病着,都没同君姑娘说上过话。现下好不容易有了些气力,加之有表弟相伴,这才想到京城来寻一寻君姑娘,聊表寸心。”
君上云受一泓道长所托去帮着收服了一下灭穆家满门的那恶妖这件事,既不需刻意隐瞒,也没必要大肆渲染,收那恶妖虽略微费神但也不是十分困难,所以回京后也只是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与苏剑提起过,恰巧就被苏绡听了去。
本就爱伤春悲秋的苏绡同情于那孤身一人的穆家公子,虽素不相识,可心性善良的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打听到身体孱弱根本不像捉妖世家出身的穆一轲被安置于君和所在的那间道观。本想着待君家派人去接君和回京是她也跟去,把那孤苦伶仃又无一技之长的穆公子领回去,在苏家哪个店里帮把手也是好的。但后来君和自己跑了回来,她沉浸于重逢的喜悦,也就把这事儿忘了。
不料今日却在街上碰见这穆家公子,大出她的所料。哪里是她想象的那家破人亡的瘦弱书生模样,许是说成王侯之子都有人信。且这穆一轲身世已是落魄,见到盛气凌人的君家兄妹却无半分自惭形秽,更令苏绡刮目相看。
君朔自然也知晓君上云收服那恶妖一事,他看着穆一轲气质不凡,不像是等限之辈,既无大户人家的纨绔,又无世家遗孤的颓唐,也暗放下几分心来,道:“来者即是客,还望穆公子不嫌弃,携令弟到君府住上几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