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屁的曲子!天天吹些丧歌似的曲子有屁用!还不如召集大伙一起想想办法。要是你不把程副使赶走,现在还能多个人出主意。”
何其中在隔壁房里听见曲端又在吹埙,忍不住低声暗骂。
他是使团中的通事,也就是翻译,他祖上原本是行走西域的大行商,到了他这代,已是家道中落,靠着家传的突厥语、夏国语的本事,在军中谋了一碗饭吃。
“曲使节,外面有人想见您。”怀远驿馆的驿丞铁米齐恭敬地立在门口。
“咦?!来者何人?可是亦都护派来的敕使?”曲端面露喜色。
铁米奇笑着摇摇头,道:“来的这人是位吐蕃大商人,实力相当雄厚,他的商队长年来往吐蕃和回鹘国。
吐蕃人运来独峰驼、牦牛皮,运走回鹘的赤盐、白盐、刺蜜、胡桐泪和叠布,低买高卖,利润相当丰厚、收入颇为可观,这条商路主要便是由他在经营。”
“这会是谁?”曲端带着满脑子疑问,挥手让铁米奇放人进来。
铁米奇掂了掂手里益麻党征送的大银锭,乐呵呵地将益麻党征和程风引了进来。
冲这沉甸甸的二十两银子,他觉得没有必要把曲端会见了益麻党征的事向上汇报了。
穿一身刺绣绸衫的益麻党征踱进了里间,曲端见了正要发问,却瞥见了站在他一旁的程风,顿时两眼发直,如同见了鬼似的。
“程风?!你...你...还活着?!”一向口齿伶俐、善于高谈阔论的曲端有些结巴了。
“托曲将官的福,我不仅还活着,而且似乎还过得不错。”程风微笑着,身后还站着种鱼儿,正歪着脑袋打量着曲端。
惊讶之余,曲端顿时怒火中烧,两眼通红:“你已经不是使团的人了!还过来找我做什么?来看笑话吗?”
自尊、敏感的他完全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没有意识到程风没和使团在一起,对他的困境不会十分清楚,更谈不上特地跑上门来羞辱他了。
程风心中暗叹一声,确如益麻党征所预料的,宋国的使团并没有取得什么进展。
让他无奈的是,曲端始终以狭隘之心来猜度他,以嫉妒之心来算计他,以敌对之心来提防他,他俩之间看来是冤家路窄,天生的磁场不合。
益麻党征哈哈一笑,道:“曲使节,这事怨我,我就是那个被关在黑店里地窖的人,程副使是为了救我,才一时冲动,做出离团的决定。
他把使团的出使任务也跟我透露了,看样子你们遇到了一些困难。我呢,是个商人,天生就是喜欢做买卖。
咱们做个交易,我想办法让你完成使命,你呢,让我这小兄弟归队,而且回国lùn_gōng行赏时得有我兄弟的份。你看,这买卖你感兴趣吗?”
“你一贩牛皮的商贩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我看你不是卖牛皮的,而是吹牛皮的吧?”曲端冷哼一声,颇不以为然。
益麻党征也是王室贵胄,哪里受过这等奚落,他脸色一变,正要发作,程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走上去前去,对曲端道:
“曲将官,这位员外所言不虚,他的真实身份是唃厮啰国的王子益麻党征,在吐蕃族人中颇有威望。
他的商队在回鹘国经营多年,与许多回鹘高官相熟,真可以帮我们从中周全。如果你这没有太好的办法,试一试也没多大损失。”
曲端虽然心中忌惮厌恶程风,但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人且从不夸大妄言,顿时对益麻党征不敢小觑,迟疑地问道:“不是说你已被刘延庆招降,当了宋国的团练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是有人采用冒名顶替的手法,为的是到宋国讨个一官半职。”程风在一旁解释。
“冒名顶替?”曲端心中思忖片刻,脸上恍然大悟,展颜拱手道:“不知是王子殿下,刚才多有冒犯,还望王子恕罪。”
益麻党征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道:“哎,唃厮啰国已不复存在,我也不是什么王子了,现在就是个商贩,你叫我益麻党征好了!”
程风在一旁瞧着曲端迅速由阴转晴的表情,心中暗自腹诽,尼玛,这变脸比翻书还快!
“王子殿下,您刚才所说的交易,我完全同意,咱们需要签订一份契约吗?”曲端脸上保持着恭敬的微笑。
“呵呵,你这是说着风,便扯篷,够心急的!也好,我也喜欢办事利落的人。唔......至于契约嘛,我看就不必了。
盐巴水不解渴,漂亮话不顶用。你们汉人注重字据,我们吐蕃人注重誓言,从我嘴中说出来的,我定然做到,也希望你不要食言。”
“那是,那是,我曲端好歹是个大宋朝的将官,吐口唾沫是个钉,字字是真、句句是实。
我向天发誓,事成之后,我定在童相公面前为程兄弟美言,一个副将的职位是少不了他的。若违背诺言,乱箭穿心而死。”曲端满脸诚恳地发出毒誓。
益麻党征神秘一笑,道:“好!成交!我这就带着程风前去游说摩尼教慕阇库尤木杜,只有他才会帮你们,因为你们有共同的敌人!”
库尤木杜的住所位于城外的一处城堡,城堡建在河边的小山丘上。
程风、益麻党征和种鱼儿行到山脚,看见十几个汉子正在河边取完水,背着沉重的水桶向山上的城堡行去,这些人满身是汗,步履沉重,看来这活计不轻。
程风紧盯着一人胖大的背影,心中嘀咕:“这不是邓元觉吗?”赶紧打马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