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奥斯横转盾牌,尖锐的棱角划过小臂,拉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他试图以疼痛保持神志的清醒,但是效用甚微。灰黑色的雾气涌动不休,侵入其体内的毒素越来越多,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就如同踏足云团之中,每一步都寻不到确实的落脚点。从海怪身上提取出来的蜃毒,能让智慧生物的精神波动,变得缓慢而迟钝。与此同时,深埋在灵魂最底层的记忆,那些不愿想起却最深刻的烙印,混杂着**裸的**,构织出一片光怪陆离的幻境。
巨汉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原本凶光毕露的独眼,现在显得迷蒙而茫然,似乎随时都会沉沉入睡。
好像其中,还掺杂着一丝淡淡的哀伤。
迪奥斯知道,不久以后自己也会陷入同样的处境。但对方此时的表情,还是让他略有些诧异。原来这个疯狂而嗜血的家伙,也有如此安静的时候,让人想起湛蓝海上,那一尊尊被海妖之歌石化的独眼巨人。
不能就这样睡去。
迪奥斯不断提醒着自己,但当疼痛都无法抑制的时候,一片片细碎的记忆,还是在其眼前纷飞开来。
泛黄的,甚至久远到他都将遗忘的回忆……
成人礼上,得到的第一把骑士长剑,那是他率军剿灭了一伙山贼后,父亲大人赐予的奖赏。迪奥斯还记得自己,在亲手斩杀了匪首之后,整整干呕了一天一夜。
生平第一次两军对垒,就撞上了斯诺顿的“紫电轻骑”,平日里熟极而流的兵法,完全没派上用场。在对方的无尽突击之下。伊兰迪尔家的嫡长子方寸大乱,从此落下了纸上谈兵的笑柄。
直到数年之后,他于铁壁关前,接连击败斯诺顿两大年青将星,汉森特与卡特罗曼。方才让兰肯城的达官贵enmen,齐齐的闭上了嘴巴。
时间是一条河。新人逆潮而起,旧人顺潮而落。
伊兰迪尔成为南北战争的中流砥柱,将家族的荣光推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圣殿骑士团的统领,是其多年的老友;萨穆埃尔家的嫡子,眼巴巴的要拜其为师;临近的小国城邦,纷纷拥护伊兰迪尔为宗主……
以一城之力,紧紧扼住了斯诺顿南下的咽喉。教廷治下的其余诸国,暂时失去了战火的威胁,经济逐渐繁荣。庶民得以安居乐业。一时之间,“光明之盾”在“神圣同盟”内部,特别是在平民阶层中的声望,甚至超越了光明教廷本部。
前线的捷报,一次次传回“神圣同盟”,伊兰迪尔之名也随之轰传南方各地。声望日益高昂,领土不断扩张,势力逐渐膨胀。就在这一切都欣欣向荣的时候,灾祸却从天而降。
……
往事如刀。迪奥斯感到内心一阵抽痛,恍然清醒过来。
从一个幻境,跌落进了另一个幻境。
这里是……
迪奥斯茫然的环顾着四周,脚下是一片焚烧后的瓦砾场。这是一座城市,一座规模庞大的城市,但如今却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溢流的鲜血,和滚滚肆虐的火焰。
诡异的是,喊杀声回荡不休,他却看不到任何军队交战的景象。难道是屠杀完毕,胜利者正准备焚尽整座城市?
这种行为殊为不智。下意识的,迪奥斯用所学的兵法分析起来,除非是四处流窜的盗匪,否则没人会如此短视,放弃这样一个重要的战略支点。可是那些流寇,又哪有力量攻占如此一座大城。
他随意的转过头,目光掠过浓烟弥漫的天际,忽然就僵住了。
一座修长挺拔的高塔,熟悉而又陌生的那座至高塔,从中断裂成两截,跌落尘埃。原本光辉流转的塔身上,神术纹路尽数黯淡,就像是一堆再普通不过的破砖烂瓦,再不复往昔永不倾倒的美名。
这里是……兰肯……
果然,只是一个幻境啊,迪奥斯喃喃道。蜃毒居然勾起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编造出了如此一幕荒谬的景象,真是令他意想不到。
正在此时,残垣断壁的街角处,突然转出一个他更意想不到的身影。高大魁梧的巨汉,手持一把巨大的连枷,其上涂满腥血,似乎刚刚还在纵情屠戮。
这是怎么回事?
迪奥斯不禁愕然,难道蜃毒构造的幻境,还能相通不成?
“你怎么也在这里?”没想到,巨汉也有些讶然的问道。现在的他,神志好像比现实中要清醒许多,脸上的伤痕也比较稀疏,甚至就连眸中的疯狂之色,都浅淡了一些。
“我也很纳闷。”迪奥斯摇摇头,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中并非光明荆棘之盾,而是一柄鲜血淋漓的长剑,那抹蓄积的血光,似乎要比巨汉手中的连枷,还要更浓厚一些。
“管他呢,”巨汉缓步上前,独眼中的凶戾之色,再次闪动起来,狰狞笑道,“既然这么巧,我就顺便送你一程好了。”
迪奥斯低哼一声,毫不示弱的迎上去,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就要在这血火弥漫的瓦砾场上,结束这场游离在现实与幻境中的战斗。
终于,血色的长剑,与血色的连枷,猛烈的撞击在一起。
巨响声中,四周的画面片片碎裂,幻境随之崩散,一阵头重脚轻的眩晕感后,飘扬的碎片再次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幕迥然不同的图景。
这……又是哪里?
秋高云淡,碧空无垠。
澄净的长风一掠而过,带动他墨兰色的披风猎猎飞扬。
迪奥斯站在高峻的城头上,远瞰着这一幅河山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