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
塞维拉城北、东、西三门重新关闭,仅余南门大开,源源不断的物资被运送到河对岸,为前来支援的光明新军搭建营帐。
诺恩斯主教重伤昏迷,出城作战的塞维拉守军死伤惨重,守城的重任,居然阴错阳差的落在了兰斯子爵身上。
站在城墙之上,他恭送因涅迪尔离开。直到淡白色的投影缓缓消散,兰斯子爵方才扭了一下手臂,以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统领大人,”旁边一位年青的神官,温声说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需要咱们同心协力,守好城池了。”
“加西亚大人客气了,”认出他是诺恩斯的学生,也是因涅迪尔指定的暂代主教,兰斯子爵忙转头致意道,“您现在可是教廷在塞维拉的代言人,若有指示,尽管吩咐便是。”
教权大于一切,在伊恩公国,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就算对方年纪轻轻,履历单薄,他也不敢稍有轻忽,毕竟,教廷的所有命令,都是通过地方主教传达下来的。
两人寒暄几句,兰斯子爵指着城外热火朝天的工地,有意无意的问道,“加西亚大人,友军长途跋涉而来,又激战一夜,何不进城休整呢?”
“大主教的意思,是尽量不打扰城内民众的正常生活,”看来,年青神官加西亚,与因涅迪尔之间确实有隐秘的联系,他稍一犹豫,就开口解释道,“况且斯诺顿中路军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力组织反击,四大军团据河而守,进可快速出击牵制敌军,退可进入光明弩炮的火力范围,与直接退入城内相比,拥有更多的战术选择余地。”
“也是,”兰斯子爵附和道,“城内城外两支军队遥相呼应,也能避免塞维拉城被敌人团团围住。”
“那么四城防务,就拜托统领大人了,”加西亚告辞道,“我还要分派人手,安抚城中民众。”
“我必不负大主教所托,”兰斯子爵眼珠一转,又问了一句,“对了,诺恩斯主教的伤势如何?塞维拉可全靠他撑持大局呢。”
“老师的伤势……不容乐观,”加西亚摇摇头,叹了口气,“被纳奇尼重创之后,他体内神力反激,至少要半个月,才能下床行走。”
兰斯子爵也做了个悲伤的表情,不过心中却在急剧思索。在光明新军的眼皮底下,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更何况大战之后,斯诺顿那边也没有足够的兵力陷城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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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战场,尸横遍野。
在“光明弩炮”的威胁下,纳奇尼王与因涅迪尔暂时议和,双方停战一天。否则,城头弩炮光矛齐发,两败俱伤在所难免。
斯诺村残余军队,连夜后撤十里。为了以策万全,他们天亮之后继续后退,最终在塞维拉城北二十里处安营扎寨。
随后,纳奇尼王派出小股部队,清理战场,搜集尚未损毁的粮草物资。在下一批后勤部队抵达之前,他们还需要这些来维持温饱。
草草搭就的王帐内,劫后余生的文官武将尽数列席。他们中的大多数,身上还残留着浓厚的血腥味,有些则是烟熏火燎的气息。光明新军突入营寨后四处纵火,很多将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烈焰灼伤甚至活活烧死。
“去将比拉诺奥大师请来,就说我有事相商。”纳奇尼王扫了一眼,侧头吩咐道。一宿没睡,几乎所有官员将领的脸上,都显出疲倦的神色。不过形势危急,他们强打精神,目光灼灼的望向纳奇尼王,如此奇耻大辱,让一路顺风顺水的斯诺顿人又恨又怒,迫不及待的想要反击复仇。
传令官应声而出,四处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比拉诺奥的身影。此时此刻,老魔法师还在原本的营帐中逗留,收拾随身携带的器具书籍。
桌案上,青铜墨盒一如往常。不过那只由墨汁凝成的乌鸦,却在帐中高低盘旋,同时发出略带嘲讽的声音,“看来,你还不是因涅迪尔的对手啊。”
比拉诺奥动作一滞,停顿片刻,淡然答道,“拥有圣白之塔的因涅迪尔,实力确然在我之上。”
“你终于肯承认了,”乌鸦的嘶鸣,就像是怪笑一般,“我早就说过,斯诺顿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骠骑之国,根本无法为你提供任何帮助。”
“我毕竟是斯诺顿人,况且,先王对我也颇为礼遇。”比拉诺奥面无表情的答道。
“既入传奇,即为半神,俗世种种,又有什么好牵挂的呢?”乌鸦扑扇翅膀,停在衣架上,“我能帮你晋升传奇,也能帮你掌控星辰之塔,而你需要付出的,仅仅是一份无足轻重的忠诚,难道不合算吗?”
比拉诺奥凝视着它,半晌之后,方才问道,“斯诺顿,还会在吗?”
“斯诺顿依旧在,只不过换个主人罢了,”见他终于松口,乌鸦心中暗喜,嘎嘎叫道,“一个更听话,愿意将整个帝国的资源,都用来供养你的新国王。”
“希望如此吧。”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比拉诺奥微微招手,乌鸦摇身飞入青铜墨盒,隐去行迹。
“大师,王上召见,有事相商。”传令官掀帘而入,躬身禀告。
“你先行,我马上就到。”比拉诺奥随口吩咐一句,走出营帐,默念咒语。水火不侵的魔法帐篷,迅速折叠收缩,被收入传奇领域之内。
他身周清光璀璨,只是一晃身,就追上了策马疾奔的传令官。短短一分钟后,他就抵达王帐之外,通名求见。
“看座,”纳奇尼王向他点头致意,旋即环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