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昏暗,他们来不及看清脚下便落了地,却一脚踩空,连通知下方同伴的机会都没有,就从高高的城楼之下坠落。
而城楼下,是早已挖好的,置满尖刺的大坑,在他们掉下去之后,立即有北凉士兵将火把扔进去,坑里立即窜出散发着人肉被烧焦的臭味。
风裳浑身颤抖着,听着声声惨叫,她握紧衣服,不让自己心软。
这些人必须在死后就烧尽,不能给驻守在城中的士兵带来瘟疫。
掉下城楼的月氏士兵越来越多,他们被巨型尖刺刺穿身体,顷刻便亡,死后,便是大火吞身,烧为灰烬。
没有人能够通知他们城楼不能爬,他们只以为苏州士兵已经饿到无力驻守,月氏军早已侵入苏州城。
以人肉为火源的大火越烧越旺,渐渐有漫出城墙之势。
风裳立即命人填土阻火势,莫让城外老单于瞧出破绽。
而她,眼睛里是越来越多的猩红,脸上染上黑色的火灰,星星点点的火光跳落到她脚边,便立即有士兵上前来为她踩灭。
她亲手设计杀了那么多人。
以最残忍的方式。
楼门终究被撞开,月氏军队厉喝一声冲了进来。
可不过冲了几步,他们身子猛地朝前一栽,落到了提前被挖好的大坑中,与他们先前落入城楼之下的同伴一样结局。
终于,城门口安静了,城楼上也不再又月氏士兵落下。
老单于收了兵。
风裳命士兵关了城门。
仰头望去,原来一夜已过,火光再照不亮天际,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太阳光。
苏州城没有存粮了,她只留了一小部分,其余皆分发给了百姓。
而月氏军虽大损,可没有被杀尽,他们又守在了城外,打起了持久战。
风裳不知道月氏军队还有多少人数,一旦开始持久战,风裳便输不起。
她只能等着逃出去的那群士兵能够及时将信送到凤承易手里,带回援兵来。
两日过去,存粮全部用完。
风裳走在街上,士兵们又恢复到了她最初来时的模样。
甚而有些更惨,因作战时负了伤,伤口发炎感染,加上饥饿,直接饿死在街道上。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想着凤承易那家伙再不来,她也离死不远了。
她实在饿得受不了,坐到街道一边,捂住了肚子。
坐在对面的一个士兵瞧到了她,看了看手里的馒头,狠狠心,将其掰作两半,朝风裳走来。
风裳正低着头,用树枝画着凤承天模样,眼前突然出现一小块白花花的馒头。
她咬咬唇,抬头朝士兵笑了笑,继而从怀里掏出一块熬煮过的树皮,故意得意得在手中甩甩,道:“我喜欢吃这个,馒头你留着吧,城门还需你们守着。”
士兵顿时就抱拳朝她跪下,七尺男儿喉中竟有了哽咽:“大人,通往城外的隧道早已挖好,兄弟们没有回来,就证明他们带着百姓逃了,太守大人都走了,你也走吧,我们命不值钱,可以守苏州守到死,大人你还是快离开吧!”
风裳猛地咳嗽了几声,干涩的嗓子立即如火烧般疼痛,她舔舔起了皮的唇,摇摇头。
她将士兵扶起,自己咬了口树皮,入口苦涩坚硬,她还是用力嚼了起来。
实在嚼不下去了,她把树皮吐掉,又把剩下的装好,仰起头,眼睛里露出回忆的光。
“我记得,有个人,他的弟弟看不起我,说我是贱奴,然后那个人训斥他的弟弟,这世间无分贵贱。”风裳说完,看向一边坐着的士兵:“所以,我的命,和你的命一样,没有值不值钱。”
士兵看了风裳半晌,这才道:“大人,你说的那个人一定很好。爱护子民,竟还提出人物贵贱。你...很倾慕那个人吧?”
风裳微愣,倒不意士兵会这么说。
她想了想,绽出抹得意的笑来:“才不是,是那个人倾慕我!”
士兵被逗笑,已经饿到半死不活的二人笑得如两个二傻子。
“咚!”
城门口猛地传来一声撞击声,风裳和士兵立即止了笑意,从路边站起。
士兵面色露出紧张,对风裳道:“大人,月氏好像来攻城了!”
风裳捏紧腰中佩剑,冷静吩咐道:“召集剩下的人集中!”
但哪还剩下多少人?
这几日饿死的饿死,受伤感染而死的亦有,剩下的也已经被饿到半死不活。
来集合的人基本上都是有气无力。
但偏偏城门那边还在撞击。
城楼上月氏兵长了记性,没有再爬楼入城,就只是集中兵力不断攻城。
风裳面向众人,抽出腰间剑,大声喊道:“如今月氏攻城,若城门破,你我活下去的可能几乎已没有,今日即使城破,应尚亦无遗憾!通往城外的隧道业已挖好,我知兄弟们这几日过得艰难,应尚不逼大家,若有想活命者,趁月氏未入城,立马逃走!”
她说完,也不再去看谁留下,谁逃走,手执长剑就朝城门口跑去。
爱她快要跑近时,城门嘭地一声,被巨型撞木撞开,月氏士兵把一块宽大横木朝前一推,将风裳之前挖好的坑完全堵住,之后如潮一般朝苏州城里涌了出来。
风裳拿起树皮吃了一口,再装回腰间,留着她命活下来再吃。
再之后,她拿起剑,便朝敌军砍去。
这一次,她对于杀人这件事,终于没有了任何忌惮。
也许是他们逼人太甚,又或者是因为她那么真切地想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