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三位花魁带来的噤声与低语都抵不过邢卿走下马车时掀起的一片惊呼。
一身雅绿色的交领罗衫,隐着远山纹,腰间是墨绿色绣银色水波的腰带,外披着薄如蝉翼的浅灰色开襟丝袍。完整的一幅水墨,薄雾罩远山,山色映微澜。正配得上他世外仙姝般的容颜。
唇不点而朱,似笑却非笑,面如傅粉,不逊几位花魁,若论精致,恐怕还胜一筹。眉间若蹙,眼泛水光,却无妩媚气,直是好少年。手捧古琴,长垂肩。
围着连山的女子又一窝蜂涌来,被他清冷气质所阻,只在三步之外遥遥相看。自此,东市半条街已被执画页前来的女子们堵了个水泄不通,再加上看热闹的人群,蔚为壮观。
车夫将琴桌琴凳搬了下来,摆放在拾靥坊门口。邢卿将琴小心翼翼摆好,整理一下长袍,翩翩然坐下,只几个行云流水的动作,已让围观女子掩面羞作一团。
明夷将三位花魁引入铺内,清了清嗓,站到邢卿身旁。
“多谢各位莅临拾靥坊重开盛典……”刚一开口,明夷已觉失策,此时并无扩音设备,现场人多口杂,声音被淹没在众人交谈之中。
正窘迫,一阵琴音响起,顿挫激昂,响彻里坊。人声逐渐稀疏,琴声也渐渐轻柔,如枕边细语。明夷只觉得内心清静,心知邢卿运用了内力使然。果然,整条街寂静起来,人人面色沉静,如痴如醉。
恰是时候,明夷继续开始:“今日拾靥坊有幸请到长安三大花魁为我三款胭脂代言。桃花醉、牡丹羞、胡美人,凸显女子如花美貌,更称得上名媛淑女尊贵身份。”
明夷示意葵娘上前,将她手中胭脂轻轻点在两颊,晕开:“牡丹羞,一抹羞人红晕,重回豆蔻年华。”
葵娘少有面对这么多人,脸上愈加羞人答答,娇艳无比。人群中一阵骚动,少妇们跃跃欲试。
接着是绫罗,耳鬓处加抹桃花醉:“人面桃花,酒不醉人人自醉。一点红妆,良家淑女自可艳压花魁。”
绫罗媚眼一扫,出惊叹之声的多为男子。女子们虽面露鄙夷,却也不免心痒难当。
“今日购买任意胭脂,即送口脂一盒,买三款胭脂,送妆粉一盒。凭手中画册,可登记成为拾靥坊批会员,当日赠送胭脂试用装,后续更将获得免费试用拾靥坊新品资格,请至店内购买登记。”明夷扯着嗓子未说完,店外女子已蜂拥而至。
连山在柜台张贴好会员入会的告示,忙着给众人结账登记。葵娘见他忙不过来,也主动去帮着登记。
明夷见连山与葵娘并肩模样,心里突然有个念头,如果葵娘那位王校尉从此无踪,撮合她与连山也是一对好姻缘。虽然葵娘出身青楼,但个性纯良,青春美貌,配连山总也是一对璧人。只看连山那边如何想了。
这次代言活动总算是开了个好头,接下来是洪奕歌舞和现场比妆的重头戏,如果一切顺利,红云坊必定一败涂地。只是事情过于顺利,明夷心头却隐隐不安。
果不其然,一声喝:“市令大人到。”明夷心知事情来了,倒反而如大石落地,只等正面交锋。
一名中年黑壮男子,穿深绿官服,一脸倨傲,身后跟着几位随从,上次所见的市丞也在其中。
市丞面带三分笑,毕竟收了好处,不愿太得罪人:“明娘子这就不对了,搞这么大阵仗,弄得整个东市不得安生,怎未曾来打个招呼?”
明夷暗悔自己大意,就如同现代做个路演,不出钱摆平地面上的城管,必定是要惹祸的。连山机灵,取了两贯钱送到市丞手中:“一时忙乱,还请大人担待。”
市丞看了市令一眼,不敢接手。
市令哼了一声:“本官岂是贪赃枉法之人,公事公办,明娘子让众人散了吧,待明日来我市署登记,本官择日办理。”
明夷听言下之意,恐怕不是一点半点银钱的事,择日办理,不知推到何时。看来是有人分明要与她作对,要么是红云坊出了血本,更大可能是刘恩朝那位娘子搞的事。
明夷开口试探:“是丰明夷一时糊涂,今日还请大人宽限半日,午时我便打烊,请刘大人作陪,登门向大人赔罪。”
市令脸色更黑了一层:“哪位刘大人这么大面子?刘参军?恐怕他此时正在家中受着家法吧!”
随从一阵哄笑,明夷已心知是那崔小娘子作祟,市令看在崔家面上,这次下马威是立定了。她自叹倒霉,陪着笑,心里都快滴血。
“市令大人好大官威!”人群中闪出一道深绯色身影,缓步到明夷面前站定。
声音一到,市令脸色又变,笑容满面:“不知少尹大人亲临,下官何敢有威,公事公办而已。”
明夷心中一荡,这当是闻名已久的伍谦平,伍少尹了,官居从四品,足以把丛六品的市令吓出一哆嗦。
明夷在他身后,看不分明,只看他身高约有一米八,略为清瘦,肩宽背直,年龄应当不大。
伍谦平回头对她点了点头:“明娘子莫怪,谦平近日为府尹大人在外办事,未及时恭贺拾靥坊重开之喜。”
明夷这才将此人看得清楚明白,果然是邢卿口中的妙人。常年在外晒成的麦色皮肤,脸形方正,一双桃花眼莫测高深,鼻梁高挺,唇若桃花瓣,剑眉英气,与连山邢卿相比,男儿气更胜一筹,只是眉宇间自带一点阴鸷酷烈之气,很是难以琢磨,令人不寒而栗。
明夷在他直视下,脸颊竟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