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丽竞门的人接上了头,明夷的一桩心事也算落地了。该来的总会来,在明处总比暗处好。凌占筠这个组织过于神秘,如果再不出现接头人,明夷会觉得随时有人在偷偷看着自己。
经过容异坊时候,明夷也看了一眼,甚为欣慰。上回那场景已经全然不见,熟悉的掌柜、跑堂和迎客的胡姬都回来了。老客们纷纷排队,希望第一时间能尝到熟悉的味道。掌柜的不厌其烦解释,容异坊要筹办春善席,事务繁忙,今日只能招待三十席……尽管如此,还有不甘的客人在门口转悠着,想看能不能有人出来。
明夷看这股子热闹劲儿,自己也没必要去添乱了。跨上马,往伍府去,嗯,如今也是她的家了。
到伍府,解下背囊,入了门,径直往后院去。这点让她也有些心烦,每次进出,要经过前院主宅,虽然是绕道一边,但总还是能看到,心里会异度。而后想,魏守言见着她,恐怕更是心塞,彼此都扰了安宁。
回到无猜楼,十东在打扫庭除,见她来,乐滋滋跑来,接过手里的背囊,问道浓重的药味:“娘子,你去看大夫了?怎么不让我陪着?没事吧?”
明夷笑了笑:“没事,只是寻常补药。来,拿进来,我教你怎么熬。”
这男女一同补的一份,明夷嘱咐十东给炖到了羊肉羹里,恰好能盖住一部分羊膻味,味道越发鲜甜。
伍谦平回来,立马被这味道吸引住了,直奔闲在厅里趁还有些天光看书的明夷:“今日莫不是明夷亲自洗手作羹汤?味道好香啊。”
十东将一大碗羊肉羹端了出来,忍住笑:“这是娘子特意找大夫开的方子……”
明夷狠狠瞪了一眼:“就你嘴快!”
十东吐了吐舌头,放下碗勺,赶紧溜了。
伍谦平饶有兴致斜着眼瞧她:“夫人这是准备给我下什么**汤?”
“哪来的**汤,你要是怕我毒害你,不喝便是了。”明夷瞟了他一眼,给他盛了一碗,却不递给他,放在一边,自己盛了一碗,端嘴边轻轻吹着。
伍谦平赶紧把碗挪到面前,嬉笑道:“夫人让我喝的,便是鸩毒,我也甘之若饴。”
说罢,他喝一大口,烫得直咧嘴,还是啧啧道:“味道果真不错,将肉香味完全带了出来。”
明夷皱了皱眉:“别烫着,悠着点。”说罢,自己喝了口,果真与未加草药的口味截然不同,温和许多,还有奇异的香气。
伍谦平喝了两碗,又笑眯眯劝明夷继续喝。明夷喝得身上有些燥热,脸上发烫,看他时候,觉得人都有点儿重影,像氤氲着水汽,格外好看。
“喝不下了,你为什么老逼着我喝?难不成真让我以身试毒?”明夷嘟着嘴,问道。
伍谦平兴致勃勃看着她,似乎觉得十分有趣:“这里头用的药,我认得几味,都是滋阴壮阳的材料,想来夫人是担心我的身体。我倒觉得,夫人更需要,省得日日痛呼受不住。”
明夷被他说得无地自容,没料到他对这些药材也认得不少,如今被他将军,显得自己索求无度一般,一时气结:“我哪有那意思!只是怕我年岁有些大,不太容易生养。”
伍谦平手中的勺子落到碗里,一声脆响,双手拉住了明夷的手:“你是真的很想为我生儿育女?”
明夷心里别扭,但看他眼神热切,相信是真的对此很是惊喜,便红着脸说:“你不喜欢吗?”
伍谦平将她拉到怀中,也不顾这是在一楼的厅堂,拍着她的后背,抱得很紧,紧到明夷感觉得出他的胸口激烈起伏:“喜欢,再喜欢不过了。”
明夷觉得,世上最好的,就是爱人的怀抱,躲在其中,世事无干。比如此刻,她从伍谦平声音中感受到的真实的微微颤动,他特别温暖的胸膛,他埋在自己发间,带着笑的呼吸声。
“你知道我自小孤苦,寄人篱下。从不知道有个自己的家是什么感觉,即便有了这府邸,也如同一座牢笼,身边没有可信之人,只有一双双顶着我的眼睛。枕边人,从无真心相爱,只有身后的利益相抵。遇到她,我曾有过保护她的冲动,可我没有能力做到,她也未曾真心爱过我。明夷,我真的真的很感激,你能来到我的身边,让我有真切地感受,我不再是一个人了。”伍谦平低声诉说着,有难以抑制的感伤。
明夷最受不了就是如此,一个强悍的人,对自己示了弱,这让她的心,像热牛奶中的巧克力,搅动着,融化着,无法逆转。想到眼前人,曾经自小受着欺凌,如今能长成如此人中龙凤,该有多强悍的内心。越是如此,其深藏的脆弱一面越让人心疼不已。
她想看看伍谦平的模样,亲亲他的脸,往后退想离开他的怀抱,却被抱得更紧:“不要看,我不想让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我只知道,你愿意为我生儿育女,我们以后会有真正的家,我一切的付出,都有了代价,我会为我们的孩子去争取最好的,让他们不会受到任何欺侮。”
明夷的心一般,眼前所见,是三两孩童,书声朗朗,见伍谦平回来,都跑去,叫着阿爷。若有这一天,那以往所受的苦难,便都值得了。
明夷也有些哽咽,笑着说:“好,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最好的阿爷。”
伍谦平不由分说,将她抱了起来:“不能纸上谈兵,不如夫人,我们现在开始努力吧!”
看他脸上,虽还有一道泪痕,但神情已经换了十足的得意,眉飞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