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光了!”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走到韦泽身边,疲惫的说道。他手中拿着一根竹矛,矛头上只是用刀削尖,并没有绑上什么铁器。韦泽看的清楚,竹矛前端两尺多长的部分染满了血迹,有一股鲜血从矛头顺着坚韧的竹杆流下,此时血痕已经干涸,在翠绿的竹子上留下了三尺多长的乌黑痕迹。
中年汉子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更没有杀人之后的亢奋。他只是一身疲惫,甚至有点脱力之后摇摇欲坠的模样。韦泽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一个人变成这样。
不,不仅仅是一个人。所有参与对土家村落攻击的客家人基本都是如此。沉默的战斗,沉默的杀戮。只有在自己受伤的时候才有偶尔的呻吟呼痛。倒是被歼灭的土家村落的村民们才嚎哭着,悲鸣着,然后被杀死。
“杀光了?”韦泽抱着点或许有些幸存者的侥幸心态问道。
“都杀光了。”中年汉子疲惫的答道。然后干脆一铺股坐在地上,片刻后竟然低声啜泣起来。
韦泽不想再问任何与幸存者有关的问题,土客之间积攒了近百年的矛盾,在最近十几年中加倍的激化起来,双方各欠下对方无数血债。互相诅咒对方死全家,死全村,才是广西的常态。认为在有机会彻底清算的时候,双方居然会留有什么仁慈,这本来就是韦泽的错。
阳光明媚的午后,客家村落已经收拢了土家的所有尸体。只有十几名妇女与二三十名儿童得以幸免。孩子们都是三四岁的年纪,妇女们都是极其软弱的,即便是遭到家族被屠尽的打击,她们也只是瑟瑟发抖,一声不吭
尸体被架在柴堆上,一把火点起之后,烧灼尸体的臭味很快就弥漫开来。闻到这味道之后,韦泽再也忍受不住,竟然跑道一边呕吐起来。
战场上杀敌,韦泽根本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现在参与到屠杀中,韦泽内心深处有着强烈的反感。几乎把胃里的东西给吐了个干净,韦泽的大脑还是颇为清醒。土家村落绝对不是什么纯洁的天使,他们残暴对待客家村落的行动,韦泽只是没有亲眼见过,只是没有亲身经历过而已。有今天的下场,必然是咎由自取。
根据约定,太平军不要财货,只取粮食。搬了粮食之后,韦泽带队先离开了村子。在约定的聚集地,韦泽与带队进攻另外一个土家村落的韦昌荣汇合了。
另一支部队人数齐全,定然是打了一场全胜之仗。韦昌荣的脸色非常难看,见到韦泽之后,他闷声闷气的说道:“我这边几乎给杀光了。”
“我这边也是。”韦泽答道,“下一步就是吴家镇。”
沉默了片刻,韦昌荣突然说道:“四叔,这广西是待不下去了!”
若是以往,韦昌荣能说出这样的话,韦泽一定会大为惊讶,至少也是要称赞一下韦昌荣。太平军兴起前,广西的土客仇杀就到了一个爆发的边缘,各地已经是烽烟四起。太平军与清军激战,整个广西都失去了弹压的力量,仇杀加倍的激烈起来。
读历史书的时候,韦泽一直不明白为何太平天国不在广西继续发展壮大,进而夺取全国政权。反倒是一路从广西打到了千里之外的南家的仇恨积累到何等程度,韦泽算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广西作为革命的火药桶,爆发之后并没有燃起冲天的革命火焰,广西激烈的土客矛盾矛盾将原本就很贫困的广西打得更加残破。
原本就贫困的广西就没有能力支撑起一个向外扩张的政权,眼下这样一个在激烈的土客仇杀中日渐残破的广西,更没有一统天下的。
只是亲眼看到,亲自参与了激烈的仇杀之后,韦泽根本没心思赞扬韦昌荣的聪明。他已经在考虑,既然韦泽当时南下梧州时所说的是在梧州召集人马,或许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转回头与太平军汇合。
“四叔,我等能让此地的百姓和我们一起走么?”韦昌荣见韦泽不吭声,忍不住又问了自己更加关心的内容。韦泽早就亮明了态度,此时最要害的莫过于召集人马。村民们破了两个土家的村子,他们已经玩命的往自己家搬东西。若是破了吴家镇,天知道他们会不会想着据守吴家镇。若是那样的话,村民们怎么可能还会选择继续跟着太平军。
韦泽现在情绪颇为低落,他到现在领着自己的部队也杀过上千的清军。大垌一战,若是加上因为韦泽而死的清军,上两千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次破了两个村子,两个村子至少死了两千多人。这感觉对韦泽来说非常不好。即便如此,韦泽也强打起精神说道:“昌荣,吴家镇是一定要打的。我们现在的粮食只够吃一个月,若是不能打下吴家镇,我们吃什么去?至于百姓怎么想,那就只能给他们说道理。”
韦昌荣建议道:“四叔,不如这样。若是打下吴家镇,我等不妨把镇子给毁了,若是有一个完整的吴家镇落在了当地百姓的手里,他们怎么还会想跟我们走?”
“打了再说。”韦泽无奈的说道。
等回到驻地,太平军的兄弟们也不像以往那样吹嘘自己的战功,大家都沉默的做饭,吃饭。太平军出身百姓,哪怕是对万恶的土家进行了杀戮,战士们也没有什么高兴的。
在韦泽等人吃完饭之后,阮希浩赶了过来,后面跟着六个村子的村长与长老们,见到韦泽之后,阮希浩上前拱手行礼,“韦检点,准备何时攻打吴家镇?”
“等我先看看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