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堂内,一如往昔。
上辈子苏染情应该是王府内最常出入刑堂的丫鬟,李姨娘明面上处处针对,三天两头要她跪刑房,暗地里却又偷偷命人送东西过来,说是照顾她,实则却是过来与她少爷的坏话,让将所有的怨恨都记在了陆砚之的身上。
苏染情蜷缩着身子跪在地上,冰凉的地板让她的双膝渐渐麻木,如今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
李姨娘姗姗来迟,她身后服侍她的大丫鬟已经不是夏荷,而是她自己的陪嫁丫鬟,冬梅。
她的身后,跟着行走颇为不便的陆砚之。
他身着自己一贯喜爱的玄色衣衫,面若冰霜,努力挺直后背,极力掩饰自己的病态,对跪在地上的她也是视而不见。
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气,谁都不曾想过陆砚之这个嫡少爷会亲自过问这些琐事。
苏染情垂眸望着他那微微有些倾斜的身子,心中情绪翻腾。
一别数年,苏染情对陆砚之的模样已经有些淡忘了。
如今再见,脑海之中关于他的所有记忆猛的冒了出来。这人,数年后以伤残之躯撑起了北境的天,捍卫着国家尊严,震慑着帝王。他以一人之力,换取了皇权数年的平稳。
三皇子肖天璟早就对年少的皇帝心生不满,对皇位更是蠢蠢欲动,可这个看似不过问朝堂之事的镇北王坐镇朝廷,所有人都不敢动弹。只要他说自己忠君爱国,只要他不谋反,那所有人,不管是想谋反还是有异心,都只能暂时忠君爱国,按兵不动。
苏染情微微抬眸,看清楚陆砚之的容颜。
如今的他,依旧是个跳脱的少年模样,剑眉星目,丝毫不见杀伐决断,满手血腥的罗刹样子。
他那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敛着,瞧不见眼眸之中的情绪却又能让人轻易的感受到他此刻的不悦。
他捧着小小的汤婆子,慵懒的靠在躺椅上,那模样不像是来问事儿,反倒像是来听故事的。
他微微抬眸,正与苏染情四目相对,苏染情只觉得胸口猛的一紧,当下赶忙垂眸,不敢造次。
即便如今他是少年,而自己已经重活一遭,可他身上毫不收敛的威压还是让她心惊胆战。
她从不敢妄想自己赢过陆砚之,即便是梦中,她都不敢想。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却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又垂眸不说话了,才彻底放松。
他来做什么?是来护着扶柳的吗?那她该怎么办?
片刻,扶柳和小酌都被人带了进来。
扶柳瞧见陆砚之坐在堂上,脸色微变,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那样子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少爷,少爷……”她哽咽着叫着陆砚之的名字,还装作柔若无骨的往陆砚之的方向靠。
李姨娘看了她一眼,不等她靠在陆砚之身上,陆砚之身后的侍从王福生就一把将人推开,还冷着一张稚嫩的脸呵斥道:“大胆,你明知少爷现在受不的凉还想将屋外的寒气过给少爷,这是何居心?”
且不说扶柳,就连苏染情都觉得有些意外。
想当年,这位少爷可以对扶柳予取予求的,别说在这种场合撒娇,就连她在皇上面前斥责皇妃,陆砚之也是准许的。
想当年,宫中设宴,身为王府唯一的女眷,扶柳也是收到了请柬。皇城家宴之中,只因一个宫女不小心将她面前的茶盏碰到,她便借题发挥,将主持家宴的宜妃呵斥。
皇上震怒,陆砚之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微臣孩子的娘亲,皇上也要杖杀?”
皇上含恨,偃旗息鼓。
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全天下的人都知晓镇北王宠妻畏妻,是个活脱脱的妻管严。
如今,怎么变了?
苏染情诧异的看着他们,陆砚之正好捕捉到她的眼神,冷眼扫了她一下,她立刻如同霜打茄子一般,蔫儿着不敢动弹了。
扶柳更是惊讶,回头恨恨的看着苏染情,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
“小酌,你说……”李姨娘清清淡淡的一句话,让整个刑堂都静了下来。
小酌看了一眼苏染情,又看了看扶柳,最后,怯生生的看着陆砚之,白了脸。
他磕头磕的砰砰响,惶恐的说道:“少爷,我只是瞧见迎柳早早出了门朝着后院去,觉得事情有异才禀告了扶柳姐姐,我并不知道迎柳出去做什么,更不会胡乱说迎柳想要逃走,请少爷明鉴。”
他的话,让扶柳吃了一惊。
明明之前两个人说的好好的,怎么眨眼就变了?
她佯装镇定,冷哼一声,道:“你信口雌黄,你匆匆跑来告诉我,说迎柳收拾细软,准备逃走。当时我与账房先生都在,账房先生也正与我说迎柳派人送银钱给他,请他写信告知家人,要家里人前来接应的事儿,如今你怎么矢口否认?是迎柳给了什么好处才让你陷害我的?”
“姐姐,你可切莫胡说,我何时去找过你和账房先生?又是何时说了这样的话?你有证据吗?”小酌说的额头冒汗。
他在陆砚之身边伺候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陆砚之脾气的确怪异,如今若是被坐实诬告旁人,那他那里还有命活?
李姨娘回眸看了陆砚之一眼,陆砚之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汤婆子,像是根本不在意他们在争执些什么。
李姨娘秀美微微蹙着,这少爷一贯不喜欢这些琐事,今天特意过来,总不会是真的看戏。他越是什么都不说,她反倒越是不安。
可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