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离家远行,而且还是在母亲辞世不久,想想如今就要远离家乡,孤身去到那人地两生的地方,终是忍不住别离的凄凉,黛玉不由得珠泪涟涟,哽咽难言。相较起来,贾雨村此时却是踌躇满志,有了如海的亲笔,再有荣国府的援助,他坚信,他此番必定可以仕途圆满。而贾琏,自从领受了如海那番言语之后,却也是每日里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雪雁与王嬷嬷尽心地服侍黛玉,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这一路之上,虽然众人的心情各有不同,倒是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惰傲慢之语。这一日,贾琏正兀自立在船头上展望,随身的小厮昭儿忽然指着不远处尾随在后的一艘孤帆,悄声道:“爷,你看那边!”贾琏皱着眉头,顺着他指的方位望了过去。那扁舟倒没什么显眼的地方,可是那舟楫上的人…要说贾琏这人有什么优点,那就是他的眼力特别的好使。虽然两艘船的距离并不算近,可是他仍然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那艘船上的人员,尤其是…那船头上的哪位“贵人”,让他觉得好生的面熟,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一般,他不由得闭上眸子仔细地回想起来,须弥,便豁然睁开了眼睛:“是水溶,北静王爷水溶!”这一下,可把贾琏吓得不轻,天知道,他可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水溶竟然来到了姑苏,而且此番竟然还与他们一道同行回京。难道是…难道是因为林家?想到这里,如海那清冷温雅的声音再度在他耳畔响了起来,看来,老太太说得果然不错,这林姑父家果然与皇家渊源颇深…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冷汗涔涔,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起来…
如此这般谨慎小心地行了不少的日子,这一日,他终于看到不远处京城那巍峨的城墙。“谢天谢地!”而京城的码头上,贾家派来迎接他们的人,也早已等候多时了。“爷,奴才总算是接到您了!”周瑞连忙陪着笑脸,凑了过去。谁知贾琏却没怎么承他的情,反而殷勤地来到船舱前:“林妹妹,愚兄护送你上岸?!”黛玉浅然一笑,算是回应他的好意。贾琏心中一喜,还好,黛玉虽然清冷,却还不至于让他当众没脸。
周瑞在岸上看傻了眼,他的琏二爷何时对一个小姑娘这样体贴过,当然,琏二奶奶是例外的。一行人前呼后拥,上马的上马,乘轿的乘轿,热热闹闹地向宁荣街赶去。待着快到府门的时候,周瑞悄悄告知贾琏,说是只能从府里的西角门儿进去。贾琏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贾府何时有了这个破规矩?就是他贾琏,每每进出这个家,他也从未进过什么西角门儿。见贾琏一脸不解和愠怒,周瑞连忙凑了过去,悄悄地伸出两根手指,并悄声地耳语道:“是她这样吩咐的!”贾琏心里一动,立即就想到了这是谁出得馊主意。
却说黛玉原本正掀开了轿帘,静静地观察着这好奇而又陌生的一切,不料,轿子却猛然停了下来。耳边倒是隐隐飘来贾琏霸气而又怨怼的声音:“管她怎么想…爷今天就要从这正门儿进。就是她要问起,还有老太太呢!怕什么…从小到大,爷都没走过什么西角门儿,怎么转眼间不过出了趟远门儿,爷就成了那大街上的花子!”听在耳里,黛玉虽然不知前面到底发生何事,却也知道了个大概。听到贾琏如此发话,她心里却也不由地暗自点头,虽则她对贾琏fēng_liú不羁的性格颇为腹诽,然则,实在也不失为一个血性男儿。只是…想到这里,她心里暗自叹了一声。前面贾府的大门前,周瑞苦劝贾琏,急得不行。按理来说,贾琏好歹可是府里大房的长公子,正儿八经的爷,他周瑞不过只是一个奴才。
可是若是只是贾琏的奴才还好,可他却是贾府二太太嫁过来时的陪房。贾琏是大房那边的人,他爹贾赦是贾母的长子,贾母的次子是贾政,贾政排行第二。贾府的二夫人是王夫人,这周瑞就是王夫人那边的人。而黛玉的母亲排行最小,虽然如此,然而,贾敏却是贾母唯一的亲生女儿,更是贾府唯一的嫡出女儿,想当初未出阁之时,老国公夫妇可是爱如掌上明珠一般。本来在靠岸之时,贾琏看到接他们的是二房的人,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更多的却是疑惑,此时,他心里更是不虞。“旺儿!”他回头叫道。“爷?”旺儿连忙挤了过去。“你赶快去里面找大老爷,要他告诉老太太,就说我回来了,林姑娘也到家了,可是就有人不要我们进门儿。你告诉他们,若是不准我们进门儿,我们就住到客栈去!”
旁边周瑞听了,顿时吓得叫苦不迭,满头大汗,他是两头都得罪不起。贾琏虽然是大房的,可是贾赦的官级却比二老爷贾政大得多,而他自己却不过是王夫人的陪房奴才而已。此刻,他若是强拦着贾琏他们,惹火了,贾琏一顿皮鞭便会让他铭记终身不说,此事若是让大老爷和老太太知道了,只怕是连自己的主子都会自身难保,哪里还会庇护自己?算了,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眼见得旺儿早已一溜烟儿跑到里面报信去了。“完了,今儿一顿责罚是免不了的了!”周瑞想起就肝胆欲裂。
而此时,贾府的老祖宗史太君正焦急地等待着,时不时偶尔站起来,吩咐丫鬟去前面打探,为什么还没有把人给接来。众人正等得心急火燎,就见丫鬟来报,说是大老爷有要事要见老太太。“什么大不了的事,偏要这会子来!?”老太君皱紧了眉。“母亲,若不是要紧的事,儿子也不敢这时候来打搅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