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渭道:“当初唐军问你们借,那是真有打算要连本带利地还的啊,但借条若是不在,那可就没办法了。”
其中一个商人悲愤莫名,心想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另外一个商人却想,现在我的处境差到不能再差了,何不表现得可怜一点,博个万一?便哭了起来,说:“不是我不想保住借条啊,是那借条被塞坎搜去了,当初还因此获罪——凯里木,这事你无论如何得帮帮我的忙,若能取回借款——哪怕只是一两成,我也千恩万谢。”
郑渭道:“这……好吧,我试试。”便出去了,那个绝望的了商人冷笑着说那个死马当活马医的商人痴人做梦,“要强盗把吃了你的东西吐出来,你也真敢想!”
过了好久郑渭才回来,脸上尽是喜色,道:“给两位道喜了,我刚才去问过张特使,他道:‘我们还在下巴儿思俱兰城时军资紧张,所以才有借钱之举,攻下怛罗斯之后金银满筐,这钱早就想还了,如果他们的那些借条还在也都带来,我连本带利都还给他们,好叫他们知道我们唐军的信义!至于那些因为借条而被塞坎驱遣虐的人,就算借条丢了,我也会全数把钱还给他们。’”
两个商人面面相觑,都问:“这是什么意思?”
郑渭笑道:“就是说,你们的钱都能回去,连本带利地要回去。”说着摸出一本账簿来,翻到记载他们二人的那一页,说道:“是这个数字没错吧?”
“没错,没错!”两人齐声说。
“嗯,那好,就折合成丝绸与黄金……”郑渭只一心算,便列出了数字,然后问道:“你们是打算先将钱寄存在我们这里,等我们打下疏勒之后再拿,还是现在就要取?”
两个商人都想,钱不到手便不算自己的,便都说愿意带走,郑渭也不含糊,就命人去取了财帛来,还给了两人,两人一点数目,果然是连本带利!这一来不由得破涕为笑,他们实在是想不到,这一番冒险出来探听消息竟然会有这样的收获!这可是一笔大钱啊!有着这笔钱,他们便有可能东山再起了。
临行时郑渭又拉着两人低声问:“两位还要回疏勒么?”
两人都点头称是,他们的妻儿可都还在城里呢。郑渭道:“那我再私下里给两位通个消息,两位若真打算回城,回去后要多储粮食,像藏赃物一样藏好,否则纵然从我们取回了财产,只怕将来也没命享用。”
两人都吃了一惊:“为什么?”
郑渭压低了声音说:“咱们是老乡,我才给你们私下透露这个消息:博格拉汗在北方已经被我们打得一蹶不振了,张特使对这疏勒是势在必得!但疏勒这样坚固,这次大战是要打很久的!过不多久很可能便会围城!而且一围起来怕就不是十天半月,而是一年半载……你们自己想想,城里的粮食能供那么久么?”
两人一听脸色都有些变了,其中一个几乎就不想回中,却又不得不回去,再想从郑渭处问得更加明白些,郑渭却道:“我不能再多说了,总之现在疏勒的米价还没涨得很厉害吧?”
“这……已经涨得很厉害了——涨了八成了。”其中一个商人说。
“八成?这算什么厉害!”郑渭笑道:“我告诉你,等回纥野战一败北,城内粮价便还会再涨,回纥吃一场败仗,粮价至少就得翻一倍,正式围城后,粮价会再翻一倍,以后每围一个月,粮价都会上翻三五成,三个月后民间粮食渐尽,那时候你就是用黄金也买不来吃的了!我料城内的军仓应该还有不少存粮,但你认为胡沙加尔到时候会开仓来喂你们?哼!”
两个商人面面相觑,各怀戒惧,都觉得郑渭所言不错,心里都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回去便要破掉一半财产,多囤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送走了这两个故人之后,李膑从后头出来,郑渭道:“从这两人的反应看,应该不是胡沙加尔派来的。”
李膑道:“虽然不是胡沙加尔派来的,但应该也是他默许的,这些人一回去,一定会被盘问的,他们的钱若是存在我们这里,将来只要不死,总还有领回去的希望,就这么背回去,那是说什么也保不住的了。”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不过像他们这样老于世故的商贾,就算接受拷问,应该也会晓得说什么对他们有利、说什么对他们有害,晓得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就算他们的财帛不保,刚才你的这一番话应该也能传到城内的,到时候咱们就看好戏吧。”
城内商人势力、黑社会势力的使者纷纷出城,也有的是奉命来踩探消息,也有的是真的准备来投奔,真真假假一时也分布清楚,郑渭只是依照原先商议好的说法一一接待,他和李膑最想见的人是奈尔沙希家的使者,那是最有可能给唐军带来确切消息的,可惜阿布勒迟迟没送消息出来,反倒是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疏勒三大宗教领袖之一——祆教的大祭司穆贝德竟然派人秘密出城来了。
各派势力潜流暗涌时,唐军与回纥军的军事摩擦也未停止,城内开拉汗在北方已经战败,如今这伙唐寇攻夺疏勒已无后顾之忧,城内粮价,两日之间又涨了五成,作为一座历史悠久的工商业城市,疏勒的小商贩和下层工匠甚多,从铁匠木匠到纸匠,到养蚕人织造工,这一群人乃至城内粮食消费的主体,家中又穷,粮价就算是涨上一成他们所受到的影响也相当的大,更别说是几成几成地疯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