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耶律勒泰犹疑的这一刻,忽有眼尖的士兵叫道:“国舅爷,国舅爷!”
“什么?”
“国舅爷的首级!”
耶律勒泰古如遭天雷轰顶!适才他还想着依赖述律者莫耶所部来扭转局面,现在却亲眼看见了述律者莫耶的头颅就被举在阵前——主将都死了,那一部人马还用说吗?
数千人口耳相传,一起望过去,果然见到述律者莫耶的首级被杨涿高高挑着,唐军中数十个学会契丹话的士兵齐声高叫:“全歼契丹,活捉主将,全歼契丹,活捉主将!”
这时耶律勒泰古才注意到那一千多明晃晃的陌刀与战斧并非雪白一片,而是大部分都染上了血迹,他心中登时浮现出述律者莫耶遭遇这部传说中的唐军刀阵饮血阵前的惨烈场景,心中不由得一寒,却听不远处杀声大作,竟是杨易已经杀到了十余步外,至此耶律勒泰古已无迎敌的勇气,叫道:“走!”引兵撤退。
契丹主将已死,威望次之的大将一退,阵线登时全崩,杨易挥槊而进,马不停蹄地追杀过去,后面赤丁带着牧骑收缴战果、俘虏,唐军追出两天两夜,追出六百余里,这六百余里沿途都有契丹的后续部队,望见前军败退也跟着惊慌败逃,不逃的也阵势松动,杨易见一军,破一军,见一营,烧一营,沿途撂下上千漠北骑士的尸体,俘虏得战俘千余人,战马三千匹,直追到金山山脉附近,长途快速追袭,队伍必然拉开,这时杨易周围只剩下二百多人,望望后面那座大营怕是有近万大军,杨易扬槊冲到营寨之前,耶律勒泰古入营之后喘息未定,此营主将莫测高深,竟然不敢出寨迎敌!契丹立国数十年,气势被压到如此地步从所未有!
杨易在营寨前冷笑了三声,拖槊而回,一路收整兵马,仍回小金山,他从战俘口中探知那日刘黑虎所杀胡将的身份,述律者莫耶的尸体已被劈成三段,杨易便命人将被腰斩了的尸体拼整,穿好战甲,用石灰包好了,头颅送往后方请功,尸身却派了十几个战俘,让他们送回漠北去。
那十几个战俘带了这具没有头颅的尸体,一路东归,在半路上就遇上了耶律朔古的大军,耶律朔古掀开包裹尸身的马革,双手颤抖,牙齿打战道:“我与者莫耶一正一副,西征讨伐唐人,现在甫一接战,者莫耶就已经兵败阵亡,却叫我如何回去向太后交代!”
诸将又惊又怒又恨,同时又带着十二分的恐惧——这恐惧既是对杨易的敬畏,更是害怕述律平的降罪!
耶律朔古顿足怒道:“你们说,该怎么办!”
诸将纷纷叫道:“马上挥师西进,踏平北庭,为国舅爷报仇!”
耶律朔古脸上阴晴不定,耶律勒泰古道:“详稳,这事得慎重!我们本来以为唐军就算扼守边疆,一开始也只是偏师,没想到却是对方的方面主将在第一时间就亲自到了最前线。这个杨易在唐军之中威名不小,去年一把火烧尽北庭的慕容春华也只是他的副将。而且从小金山一战看来,唐军最精锐的骑兵与步兵都到达了!双方精锐对精锐,我们未必就能取胜。”
小金山只是杨易临时起的名字,但通过被释放回来的俘虏口中契丹人也就知道了这个名字并接受了。
耶律朔古冷冷道:“唐军最精锐的骑兵?你是亲身见识过的了,比我契丹铁骑如何?”
耶律勒泰古低着头半晌,才说道:“以杨易所率领的骑兵来说,不在我契丹腹心部之下。”
契丹诸将闻言无不动容,契丹腹心部——亦即皮室军——乃是契丹**队最强的精锐部队,以往不知多少次大战,契丹都是赖此军取得攻坚破锐的胜利关键,之前契丹诸将也多听北庭回纥人说唐军有多厉害,但在他们听来,就像城里的首富听一个乡巴佬炫耀其村长如何如何有钱,心里在轻蔑之余并不很当做一回事,败回漠北的浮屠城契丹驻军说唐军很强,漠北骑士也不肯深信,认为他们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败绩而夸大其词。
但耶律勒泰古本人却就是皮室军出身,深知皮室军的战斗力,他既说鹰扬骑兵不在皮室军之下,而眼下又刚刚发生述律者莫耶兵败战死之事情,契丹诸将至此不敢不信。
耶律朔古道:“勒泰古,若按你的说法,我们却该怎么办?”
耶律勒泰古心中虽打了退堂鼓,却哪里敢直言?临战怯敌,不但主将随时可以将他推出去斩了,而且传出去也会被漠北的豪杰看不起!
好歹他久驻在外,去年又经历过失败困顿,心思磨练得柔圆了许多,当下说道:“这次是唐军的鹰扬上将亲自来迎敌,局部战我们未必占得到便宜,若是以军力对耗的话,我军大部队四万有余,真的投入野战绝不会输给对方。但我们既能增兵,对方也同样可以从北庭、高昌、伊州增派兵马,他们的补给又比我们容易……”
耶律朔古喝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一句话说清楚它!”
耶律勒泰古硬着头皮,道:“如果我军不能在两个月内突破小金山进入北庭草原,一旦粮草无以为继,接下来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耶律朔古喝道:“你是要我们撤退么?”
他这一声厉喝端的是声色俱厉,耶律勒泰古全身发抖,竟不敢开口了,耶律朔古冷冷从主将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耶律勒泰